知州府
下人们来来回回拎着水桶跑进院子里,然而火势却丝毫没有消减,反而愈烧愈烈。
附近的豪绅被此事惊醒,皆聚在府外,吴员外赶到时,有一贵妇人款款走来,“员外大人,小公子可还安好?”
那妇人梳着灵蛇髻,柳眉杏目,窈窕秀丽,一袭素净青衣,只在角落处绣了几朵梅花,她似乎腿脚不便,走动时身形有些摇晃。
人逢喜事精神爽,吴员外一改往常郁色,眉开眼笑地拱了拱手,“柳娘子不必担心,犬子今日已经醒了,估摸着再有几天就能下床了。”
柳娘子以袖掩面,“竟有此喜事,恭喜大人。”
“听闻员外大人今日青来众位圣手,不知道是哪位神医出手相助?”
她话音未落,眸光已经飘向了吴员外的身后的几位老医师身上,当女子看到面有胎记之人时,目光凝住,很快移开。
吴员外抚了抚胡子,得意地笑道:“乃是羊神医。”
柳娘子嘴巴微张,似乎有什么话堵在口中,想说却说不出来,半晌,她捏紧帕子问:“羊神医?他来浚州了?”
“非也、非也。”
吴员外神神秘秘地说:“是另一位羊神医。”
柳娘子细细地眉头拧在一起,目光错愕,不解地问:“另一位羊神医?莫非还有两位羊神医不成?”
吴员外呵呵一笑,“柳娘子还是见识地少了,江湖中最出名的乃是羊非白,但还有一位羊神医深藏不露。”
柳娘子好奇:“不知是哪位神医,员外大人可否引荐一二?”
吴员外收起了呲着的大牙:“这恐怕不妥,羊神医有这般医术却名声不显,想来是不愿被人打扰,柳娘子,我需得回去问问他才是。”
柳娘子颔首,“员外大人说的是。”
“只是我的腿……”柳娘子面露悲伤之色,“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法子。”
员外身后的胎记男子闻言扫了她一眼,目光下移,看向女子的腿,衣服遮着,什么也看不到。
徒弟小声道:“师傅,莫非这位夫人患有腿疾?”
胎记男子捂住他的嘴,“为师听得出来。”
治疗腿疾并不容易,若是娘胎里带来的还好些,若是后天受了伤,例如被人连根打断了腿骨,或是中了剧毒,那就难了。
不过,他看这位柳娘子只是走路有些歪斜,其他并无大碍,想来应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自告奋勇:“夫人可否让我瞧瞧?”
柳娘子和吴员外皆看了过来,柳娘子怔了怔,问道:“先生可是要瞧我的腿?”
胎记男子行了礼,这才道:“娘子不必担心,我并无非分之想。”
“妾身自然不是怀疑您,”柳娘子神色犹豫,“我这腿这是老毛病了,治不治的也没什么影响,谢过先生了。”
刚才说想治,现在他开了口,柳娘子又说不治也不影响起居,胎记男子心中起疑但他并未追究下去。
“如此便罢了。”
胎记男子退回吴员外身后,他的徒弟揶揄道:“师傅,你不姓羊,不怪你。”
“滚一边去。”
知州灰头土脸的从被众位下人簇拥着逃了出来,看到门口围着的众人,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知州今晨刚染了病,火烧起来时仆人的尖叫声都没能把他吵醒,好在家中有忠仆,将他从屋子里背了出来。
知州迷迷糊糊地被晃醒,这才发现府中失火了。
吴员外走上前:“知州大人,您身体可安好?”
知州抓住他的手,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终于缓过了神,道:“幸好有阿忠,要不是他,本官现在恐怕已经熟了。”
阿忠是知州的家仆,世世代代为知州府效力,他站在一旁,身上满是黑灰,听了这话也并没有反应。
吴员外假情假意地关心了一下知州的身体,然后迫不及待地说:“知州大人,犬子的病好了!”
知州还在“赫赫”地喘气,闻言抬起眼:“什么好了?”
“病好了!”
“什么病?”
“如今浚州闹的病!”
知州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头疼、腰疼、全身疼,他捂住胸口咳了几声,虚弱地问道:“怎么好的?”
吴员外嘴角飞起,“自然是请来的神医治好的,知州大人,有羊神医在,咱们浚州有救了!”
“员外大人谬赞。”
声音从远处传来,只见魏婪徒步走来,“我只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
夜色如墨,青年身姿修长,凤眸含笑,但观其容貌,并不温和,反而有一股凌厉之感。
知州咽了口唾沫,眼前忽然一黑,身体后仰,差点当场倒下去。
吴员外连忙扶住他,“大人,您怎么了?”
知州说不出话,激动地拍着吴员外的手,“啪啪”作响。
知州曾去过京城。
两年前,先帝还在世时,旱灾逼死了无数人,浚州也受了影响,粮食全都被晒死了,百姓们饿到坐在衙门前痛骂,骂到没力气了,就在门口躺下了,躺着躺着,知州派人去看了眼,原来已经死了,活生生饿死了。
听闻圣上命人搭了祭台,请道士求雨,知州便快马加鞭去了京城,他本是想要求见宋丞相,请他劝说圣上调些粮食给浚州。
宋丞相说为难,说自己身不由己,说他同样心系浚州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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