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跑。
他必须跑!
再不跑,下一个被踩在脚下的,就是他钱松年!
他双手撑地,双腿用力,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不堪,使不上半分力气。
“呃......”
钱松年闷哼一声,非但没站起来,反而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他狼狈地调整姿势,手脚並用,那模样,活像一只离了水的王八。
晏泠音终於捨得將目光从王辅脸上挪开,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钱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钱松年身子一僵,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晏......晏女侠,下官......下官......”
“谁让你起来了?”
钱松年动作顿住。
“你不是喜欢跪么?”晏泠音用剑鞘轻轻点了点地面,“继续。”
“给老子,跪好了!”
...
天色说变就变,不过午时,已是阴云密布。
雨丝悄然落下,初时细密,而后渐急,敲打著晏府的青瓦飞檐。
饭厅內,父女二人相对而坐,桌上满桌的菜,热气裊裊。
晏守財扒拉了两口饭,终是食不下咽,放下竹筷,看著自家女儿。
晏泠音倒是吃得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这还是他那个娇憨的音儿吗?
他现在,是越发看不透自己这宝贝女儿了。
终於,雨声渐密,晏守財重重嘆了口气,还是开了口:“音儿……”
晏泠音抬眸,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你还是...走吧。”
晏泠音放下筷子,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
“爹是觉得,我应该去哪?”
晏守財一怔,隨即道:“离开清平,去哪都好......”
晏泠音摇了摇头。
“不走。”
“音儿!那钱松年如今还在门外跪著,不会再来招惹你,可你杀了那么多猪妖,那南林的猪妖王……它能善罢甘休?!”
晏泠音搁下碗筷,拿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嘴角,抬眼看著自家老爹。
“爹,我知道。”
“你知道?!”晏守財气得差点跳起来,“你知道你还留在这儿等死不成?清平县这破地方,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听爹的,赶紧收拾东西,爹给你备足银两,你往南边走,去那些大州府,那妖王不敢找你!”
晏守財越说越急,恨不得现在就把女儿打包送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音儿!你还年轻,犯不著......”
“我走了,你怎么办?”
晏泠音目光扫过这熟悉的饭厅,窗外雨声淅沥。
“这晏府怎么办?咱家几代人传下来的家业,说不要就不要了?”
“爹一把老骨头了,死不足惜!”晏守財眼眶微红,声音哽咽,“爹不求你斩妖除魔,爹只求你平平安安!”
“爹,你这话说的,我晏泠音是那种丟下老爹自己跑路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再说了,这天下之大,何处没有妖魔?今日避了这猪妖王,明日又会遇上什么狼妖虎怪。”
“唉......”
他颓然坐在椅上,看著窗外愈发紧密的雨帘。
晏泠音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爹,你可知我为何要杀那些妖?”
晏守財一愣,下意识道:“自然是为民除害……”
话未说完,他便顿住了。
女儿之前那般行事,可不像纯粹的侠义心肠。
晏泠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自嘲道:“若我说,我只是看它们不顺眼呢?”
逃避,並没有用。
她不会走。
至少,现在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