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杜明堂被带了进来。
他一身锦衣华服,步態稳健,显得十分从容。
这位首辅公子並不是草包,这两日仔细研读陆临川的《治河策》,深感钦佩,但为保全清流利益,也不得不昧著良心指认对方抄袭。
他先对著大堂上首行了一礼,然后转过身来就开始顛倒黑白:“陆兄,这文章分明是你抄袭於我,何必还要搬弄是非,当堂出丑?”
陆临川冷笑,反唇相讥:“杜公子,这『抄袭』之罪,究竟是我欺世盗名,还是你杜家父子构陷良善,诸位大人自会看得分明!你只管与我辩论就是,何必惺惺作態?”
听到他態度如此明確,一开口就將杜文崇扯了进来,两位侍郎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很是满意。
周世安则皱了皱眉。
“荒谬!”杜明堂不屑一笑,“我家学渊源,自幼饱读诗书,岂会抄袭你这寒门学子?”
这句话是实话,他確实没有抄袭,而是被奸人算计,所以说得掷地有声。
陆临川不打算与他逞口舌之利,直接开启辩论:“那请杜公子解释。文中『河淤漕滯,漕滯国危。百里淤塞,岁损二百万斛;一斛不至,米贵三成。故曰:治河乃安邦之本,通漕实社稷之要。』其中数目,引自何处?”
杜明堂嘴角微翘,从容应对:“引自《元祐漕运志》,《文献通考·卷三十八·补遗》亦有记载,有何问题?”
陆临川微微頷首,算是试探出了对方的真实水平。
他不慌不忙,准备问出早已准备好的致命问题,却听见杜明堂反问道:“陆兄既自詡此文乃呕心之作,那文中『一夫当堰,千夫束手』一句,典出何处?”
此问一出,堂上眾人皆是一愣。
隨即,周世安得意一笑,赵汝成、刘文焕则暗道不妙。
此句常用来形容治河艰难,已成为约定俗成的用语,即便是文章作者,也大概率是提笔就写,很难知道其出处。
杜明堂竟能找出这种冷僻典故来刁难,用心著实险恶。
若说不出典出何处,便有抄袭之嫌;若强行编造,又易被识破。
陆临川却十分从容。
若是原身来答,恐怕真要语塞,就此露出破绽。
因为这句確实是隨意写就的,原身记忆中並无相关的出处。
但陆临川不同。
他前世专研古籍,对各类典故烂熟於心,恰巧对方问的这句又是南北朝的歷史,自然知晓。
陆临川微微一笑,自信道:“此典出自《梁书·康绚传》。南梁时,淮河暴涨,堰师康绚率眾筑浮山堰,以遏淮水。时有童谣云:『一夫当堰,千夫束手』,言其工程之艰。后人多以此喻治河之难。”
周世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刘文焕则低声对赵汝成道:“此子倒有几分真才实学,是个人才。”
杜明堂也是脸色微变,难以置信,如此冷门的典故,他竟也知道出处?!
难道他將六朝史书都读过了?
但事已至此,纠结这没有意义,只希望这陆临川不要问那个问题才好……
陆临川微微一笑,现在轮到他来发出致命一击了:“杜公子,文中『昔年河决,有老吏抱堤牌投水,尸逆流三日,至决口处方沉,其夜堤合』这一典故,不知出自何处?”
他有十成把握,杜明堂绝不知道这典故的出处!
甚至,堂上眾人中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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