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血腥味仍未散去,瀰漫在夜风中,透著说不出的沉闷。
四周屋舍,已有不少灯火亮起,却无人出来,只是悄悄掀开门缝、窗角,探出只眼,又迅速缩回。
林秋回头扫了一眼,瞧著这些黑暗中窥视的目光,眸中並无意外。
刘汉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忿:“这些人……平日里喊兄道弟,口口声声街坊情分,真出了事儿,一个都不敢露头,算什么人?”
他声音虽低,却未遮掩,显然是说给人听的,巷子里却仍是死寂,没有人应声。
他的妻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劝道:“汉子,邻里怕的不是你,是这些贼子。谁知道他们几人,有没兵器,有没帮手?街坊不是不讲义气,是怕连累了全家老小,这个世道,保命为先,也不能全怪他们。”
刘汉咬牙不语,神情却稍松,沉默了好一阵,忽地转身,看向林秋,神情郑重许多。
“林兄弟,今夜你出手救我一家性命,这恩……我刘汉一辈子都记著。”
说罢,他推了身旁的女儿一把。
那女孩年岁不大,唇角还有未拭乾的泪痕,先前被劫时魂飞魄散,这会儿惊魂稍定,却满面緋红,低头不语,只是偷偷瞄了林秋一眼,眼中儘是复杂。
“这是我闺女,从小便懂事能干。若林兄弟不嫌弃,往后我便把她许给你为妻,不求別的,只愿我家女儿跟著你,有个安稳日子过。”
林秋一怔,不曾料到,事情兜转至此,竟冒出这桩亲事来。
那闺女低著头没说话,但那目光,却不似被逼,反而透著几分羞涩期待。
那一刻,她眼底的情绪太过分明。夜半劫难,生死一线,是林秋宛若神兵天降,將她一家从深渊中拽了出来。
那一箭、一刀,便落在她心头。
林秋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刘大哥厚意,我心领了。但如今家中未得安稳日子,我一介寒门,哪敢轻许婚姻?若將来真有那缘法,再说也不迟。”
此言既不失礼数,又不露痕跡地回绝了这番好意。
刘汉本想再劝,见他神情坚决,也就只得嘆息:“也罢,我这人性急,一时糊涂说得太早了些……闺女,谢过林公子救命之恩。”
那闺女轻轻点头,低声道:“谢林公子。”
天色仍黑,四下寂静如水。
流民们被绑在墙角,一个个嘴角淌血,蜷缩在地,身上的泥尘与血跡混成一团,模样狼狈不堪。
街坊人家已有灯火熄灭,皆装作不知,唯有林秋,手握著擦净的箭,坐在院外石阶上,神情沉静如水。
刘汉送完妻女回屋,片刻后又折了回来,一脸迟疑地站在门边。
林秋抬头,微一頷首,道:“我看得住他们。刘哥你放心去歇吧,一夜辛劳,你也不是铁打的身子。”
刘汉来来回回踱了两步,最终低声道:“林兄弟,要不我陪你一会儿?这几个东西,虽是被绑了……可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手。”
林秋却笑了笑,“你帮我守了这么多日家的安稳,这点事儿该我来。”
刘汉愣了一下,心中一热,心头的忐忑仿佛也被这句话熨平。
他望了一眼那几个流民,终是点头:“成,那我就先进去歇一歇。要是有啥动静,你唤一声,我立马就出来。”
“好。”林秋应得乾脆。
刘汉方才转身,临进屋时,又特意叮嘱了一句:“那箭也得歇歇手,別弄坏了。回头我带你去镇西头那个铁匠铺,让他给你锻两根好箭杆。”
林秋笑著点头,目送他回屋,见那灯火很快熄了,但那窗內却隱约可见人影闪动,显是有惊犹未定,无法安睡。
他心中明了,对方虽將人交予自己看管,心底终究是放心不下。
他也没在意,面色不改,神情沉静,宛若坐山林中的一尊石像。
林秋夜视如昼,哪怕黑暗如墨,也能清晰辨明四周动静。
再加上【闻气】的感知提示,他有十足的把握,这几个流民即便心怀不轨,也別想在他眼皮底下翻出浪来。
少顷,他鼻翼轻轻一动,熟悉的气味已然捕捉,是母亲的味道。
他並未回头,只是缓缓道:“娘,夜露重,不宜多出。”
林母站在他身后几步,手中提著一件旧衣,听见他这话,才走上前来,將衣服轻轻披在他肩上。
“你也知道我来了。”林母嘆了口气,语气里掩不住担忧,“你小时候睡觉,动一下我都知道……更何况现在,杀过人,又熬夜守著,怎么放心得下?”
林秋一笑,语气却很平淡:“杀人倒不至於,没死,最多重伤。”
林母蹲下来,和他並肩而坐,看了眼不远处蜷缩一地、脸上缠著血污的流民,眉头紧蹙,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低声道:“我知道你做得没错,也知道你现在厉害……可你若真有个闪失,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