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脚步一缓,顺著石阶缓行,语声平静却不无探意:
“那拳脚……可是江湖中常见的那些?刀法剑招,还是只为健身调气之用?”
那弟子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压低声音道:
“寻常山野道馆,教的是拳胳腿脚,讲究强身而已;而咱们清微观所传,虽不敢妄称秘传神通,却也不是外头那些『卖艺拳谱』能比。”
他说著,手指在林秋掌心虚点了一下,语气带几分藏而不露的得意:
“咱们观中有一门『混元桩』,原是上古內炼之法,调气通脉,稳身筑基。拳脚虽看著寻常,却暗藏搬气走脉之理。修得精深,能避寒暑、缓痛伤、夜行不疲。”
“再往后,若能入內门,还会教『捉形诀』、『镇煞手』……那可是真正拿来斗人斗鬼、镇妖护命的本事。”
他说得语声不大,却分外沉稳。那几句“捉形”“镇煞”听来玄奇,落在林秋耳中,似击钟一般,余音不散。
林秋不动声色,只轻声问:“那……师兄练了几年?”
那弟子嘿嘿一笑,未正面作答,只摆摆手道:“我这点火候,顶多敲门砖。但咱观里那赵师兄,三年前就在山中镇过一窝妖物,如今就是內门带法的弟子了。”
“妖物?”林秋眸光微凛,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昨日那一幕。
他还记得那一条蜿蜒而深的拖痕,如蛇非蛇。
老熊头当时俯身轻叩林中阴影,说那是“老山神”显灵。
而他却清晰记得,空气里残留著一种比毒蛇更沉、更冷的气息,不似神灵。
“山精野鬼,总得有人收拾不是?”那弟子咂了下舌头,“这年景,人祸不绝,妖祸又起,能安身立命的不多,清微观是个去处,也是一条路。”
林秋侧头去看赵彪,见对方並无异色,似乎对那年轻弟子所说早有了解,內心暗想,兴许正是对方另有机遇,知晓此类事宜,因此才来投观。
他未再追问,抬眼望向山上,那片瓦宇殿檐之间,似已有不同於来时的意味悄然浮起。
山林中的嘶鸣渐渐远去,他与赵彪踏入观外院门,缓步入內。
沿途小径铺石而成,两侧是低矮围墙与竹篱笆围成的草屋,偶有几位著灰青道袍的少年正在搬水、劈柴、挑担。
再往前是药圃与藏经屋,山风轻拂,道香隱隱,偶闻经声传来,混杂著一两声犬吠与兽吼,气氛庄重清冷中又不失烟火气。
“你们这就算是清微观的外门弟子了。”
那弟子一边引路,一边简要道,“道观规矩,先为外门,勤修三月方有资格入內门。”
“你们吃住得自理,柴火、水源、食米都在下院西侧石屋里,每人每日限领一份。不得私斗、不得偷逃、不得擅出观门,违者逐出观外,不再录用。”
林秋脚步微顿,忽开口问道:“不得出观?”
那弟子偏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不重:“入观之初三月,为定心根本。你若需回家,可先请假於外门执事,但凡无大事,三日內归即可。”
林秋点头,却未立刻作声。
“家中娘亲独居,此番出行前虽已留了银子与口信,托人照料,可到底不是长远之计。”他心中暗忖,“但眼下这局势,倘若真能在清微观立足,所获所学,兴许远胜过一时归家。”
三人拐入一道偏廊,踏上观中小径。
两侧皆是斜顶平房,檐下风铃轻晃,廊后便是清微观的“外门执司堂”所在地,专管新入弟子的分部、档籍、考察与事务流转。
执司堂前供奉著一尊纸面泥塑的“玉清道人像”,香火未盛,案前却整洁乾净。
堂中坐著一名面容冷峻的执事道人,身著灰袍,正在翻看手札。
他抬眼看了两人一眼,语声不疾不徐,带著几分惯性中的倦意:
“新入者何名?”
“林秋。”
“赵彪。”
那年轻弟子將两人的名册递了上去,道人翻了翻册页,手指一点,语气平平:
“外门弟子入观,自无讲究上下,只讲职责分流。”
“观中常事繁多,或採药、或执役、或典卷守藏、或养犬饲禽,诸项差遣,皆为道门基础。”
林秋听罢,抬头拱手问道:“敢问道兄,各局职责有別,是否可行自选?”
那道人抬眼看他一眼,语气冷淡:“不可。”
“你等新入之人,根未稳,道未明,皆听观中所调。”
“谁在山中可走远、谁读得懂书、谁身手沉稳,都有定夺,岂能自择。”
说罢,他指著名册继续念道:
“林秋,籍贯武陵,年十九,入观试猎雉鸡,弓术尚佳。分入典药局外役房,日常进山採药,兼照守后山药圃与兽跡路段。”
“赵彪,籍新落,膂力厚重,分至执役房重事组,跟隨守观师兄搬运、巡墙、修堤,月內听命,如无差错,再做调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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