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罢,他一边抬手指向左右两侧院门:
“典药局在东山腰石径后,执役房则在后山脚石坎下。袍服器具、竹令腰牌,自堂后处自取,莫走错。”
“过后勿扰杂房,一切按规行事。”
林秋与赵彪对视一眼,俱是拱手应下,道了声“劳烦道兄”,便各自朝指定方向而去。
道观地势极广,外门区域仿若山中村落,房舍零落散布,各局独立、互不相扰。
先前领他们上山的年轻弟子差事既完,只是打了声招呼,便转身下山去了。
赵彪背起自己的行李,拍拍林秋肩膀,咧嘴一笑:“咱俩分开了。哪日得空,去找你喝水。”
林秋轻点头,回以一笑,眼神中却藏著细致的打量与不动声色的思索。
两人挥手作別,赵彪沿后院坡道而下,而林秋则顺著东侧的山腰石阶,缓缓上行,踏向他被分配的“典药局”。
那一侧松林遮天,山气潮润,屋檐下结著薄薄青苔,木窗掩映间,依稀可见一排竹屋错落而立。
他目光平静,走至一处空屋前,推门入內,屋內简陋却乾净,一张木榻、一架木柜、一只清水缸,竟也比他在家所住还宽敞些许。
他將包袱解下放至一旁,又检查了银囊、乾粮与换洗衣物,一切都稳妥安置。
推窗而立,只见观外群山逶迤,云雾繚绕,林中松涛如海,晨鸟偶尔鸣啼,倒添几分清意。
山腰间,一群灰衣道童背篓结绳,正在林下採摘药草,其间偶有一两只兽影跃过,惊得鸟雀飞散。
他静静望了一会儿,低声自语:“典药局……採药为名,探山为实。也好。”
林秋转身坐下,指节在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著,木纹如水,指音微颤。
屋內静极,只听得窗外风拂松涛,他闭上眼,回忆起今日上山时的一幕幕。
那弟子所言,入清微观可脱籍不假,但却似乎並非易事。
银子只是敲门砖,观中还要看“身”,要看“根”,甚至……要看“运”。
“我虽是贱籍之子,但今日起,也踏进了道门之內。”他心念微定,低声自语,“只要功绩在前,总有叫人改口之日。”
片刻后,腹中空响,才觉饿意浮起。
他拿起乾粮啃了几口,又觉不甚下咽,便寻著外门所用食堂方向而去。
饭堂不远,沿著石阶转过角落,便见几排木桌,已有几人正自用餐,身著道袍,年岁不一,皆是外门弟子。
香气淡淡,混著米饭与药草煮粥的气味,倒叫人心神安定。
林秋不欲多扰,便拎著自己的包袱坐在角落,拿出冷饼正要吃。
“这位师弟,可是新入观的?”
忽有一人朝他招手,是个脸上有两点雀斑的清瘦青年,道袍袖口有几道药渍,腰间掛著一只细瓷药壶。
林秋微一点头:“刚来一日。”
那人自来熟地一笑:“我叫王笙,是典药局下头的人。你可別紧著吃冷的,今儿厨房灶头热著,我去帮你盛些回来。”
林秋一怔,还未回应,那王笙已自起身,转瞬端来一碗热汤、一小碟醃菜、一碗麦饭,放到他桌上:
“咱们这些外门弟子虽自理吃住,但只要干得勤,饭菜还是管够的。”
林秋谢过,吃了两口,热气入腹,整个人也缓了几分。
王笙坐在他对面,见他饭量不大,便主动搭话:“你是被分去了哪个处?”
“典药局。”林秋简单回了一句。
王笙一愣,笑道:“巧了,那咱们是一个堂口的。”
饭后,眾人渐渐散去,王笙却特意留了下来。他从袖口摸出一本泛黄的旧书,小心递给林秋:
“这是我们局里常用的一本《山经采本录》,你明日去司房时,也能领一本新的。这是我的旧册,你先拿去翻翻,省得明早问个遍。”
林秋接过书册,指间一沉,翻开几页,只见书上密密麻麻记著草木根茎、气味药性,还有不少山中採药禁忌,內容细致繁复。
他看了一眼王笙:“多谢。”
王笙摆摆手,语气隨意中带著几分提醒:“咱们这典药局,表面是跑腿採药,实则也要考些本事。隔三差五,內门师兄会有人来问你草名药性,记不全便记笔记,连笔记都没记全,那可要挨脸色的。”
他顿了顿,又拍拍林秋肩膀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咬咬牙、熬十来天,记熟了也就顺了。”
林秋轻轻頷首:“我记下了。”
其实就在翻书之时,他脑海中面板悄然浮动,技能栏下的【过目不忘】已然生效。
文字入眼,草木入心,那一页页复杂信息,皆已被他牢牢记住,仿佛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