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低头应是,心中却暗自掠过一抹思索。
“一品,呼风唤雷、焚山煮海,血肉如金铁,神识镇魂摄魄……”
他微微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瞭然。
“这个世界,虽已超凡,但仍未至移山倒海、日月无光的真正神仙之境。”
“修士与妖怪,威势可怖,却远不到顛倒乾坤、言出法隨的层次。”
想到这里,他心神微定,眸光微敛,心中悄然定下方向:
“於我而言,修行不必求什么称尊作祖,能延年益寿,自保护母,安稳度日……便已足够。”
念头转过,他忽而对眼前这位师尊的真正境界,甚至那位从未谋面的清微观观主——自己名义上的师祖——升起几分好奇。
只是……直接问长辈境界,未免无礼。
他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殿外,心神微敛,悄然催动【闻气】。
霎时间,殿外廊下那股熟悉的气息便映入感知,正是常惠道,正快步朝內走来。
林秋眸光微闪,转而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师尊,那师叔……修为如何?”
沈如晦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答道:“七品巔峰,久未突破。”
话音刚落,帘外人影一闪,常惠道已踏入殿中,正好听得这一句,脚步顿时微微一滯,脸色僵了僵。
在林秋感知中,他气息沉厚,可在她口中,仿佛只是寻常小修之辈。
常惠道轻咳一声,强作镇定道:“师姐,雨已停,山道无碍。时辰也不早了,既已办妥,便该带人回山了。”
说完,不著痕跡地瞥了林秋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与难堪,袖袍一拂,转身朝殿外走去。
林秋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心中忽然一动,清晰感知到,丹田之上,一丝暖流悄然升起,涌入喉间。
舌尖微热,心神亦隨之澄明通透,如泉水暗涌,轻轻迴荡。
【辞令巧辩(小成):开口之言,能振人心魄,聚眾意於一念,虽非真理,亦能使人信服,短语可作劝说,长言可成煽动】
“只是说话,便触发了技能升级?”
转念一想,又觉理所当然。辞令巧辩,原本便是凭言辞为锋,纵不在辩论说服,轻言一句,亦可藏机。
他舌尖微热,闭目片刻,暗自体悟这股新生的力量。心中隱隱生出几种猜测:
“若当眾言说,或能聚人心意;若面对强敌,或可一语撼动其志;若遇群情浮乱,长言开讲,说不定能令眾人意隨己转……”
倒是个不露锋芒,却极好用的术。
他敛衽起身,抬眸见沈如晦静立不动,神情分明是在等他先行,心中一滯,略作犹豫。
沈如晦微微一笑,眸色沉静:“山外尚有一事未了,为师须得留下。此间牵涉非你九品初阶所能插手。为今之计,仍以回观勤修为要。”
待根基稳固,再论行事。莫逞一时意气……林秋深深一揖:“弟子谨记,先回山门,潜心修炼。”
沈如晦轻轻頷首,目送他退下。
此时此刻,前院一片嘈杂。
原来是雨停之后,道观外涌来了十余名衣衫襤褸的流民,男女老幼皆有,面黄肌瘦,跪在香阶前,不住叩首,哭喊著討要钱財与食物。
虚静子立在阶上,眉头紧蹙,语气虽柔和,却带著几分为难:“诸位,观中粮米有限,贫道亦无能为力,实在……”
常惠道负手而立,神色冷淡,一个鬚髮斑白的老者正拽著他道袍下摆,声泪俱下:“道长,求您施恩,给碗饭吧,我家老伴已饿得下不了炕了……”
他袖下手指微动,显然在斟酌是否施展小术,驱散这群人,省得扰乱清净。
林秋刚踏出廊下,尚未来得及看清场中情形,便也有一妇人快步迎上来,拉住他袖口,泪水涟涟:“小道长,您最是好心,求您行行好吧,给点吃的也好啊……”
他被那妇人扯住,袖口已被雨泥染湿,心下著实犯难,片刻思量,抬手轻轻按住妇人腕处,声音低而稳:
“嫂子莫急。镇西济民庙今日便要开锅施粥,官府也会在巳时前后放粮。若再滯於山上,只会错过,那才叫真箇挨饿。诸位且快回去守候,切莫误了时辰。”
话语不疾不徐,却字字入耳,仿佛拨开了人人心头的迷雾。
那妇人怔了怔,掩面抽泣几声,竟放开了他的袖口;周围流民也渐渐止了哭声,相互对视后,扶著老幼,缓缓往山下退去,一路回望,却无人再缠。
常惠道站在阶上,看得暗自讶异,原以为要动用符术才可驱散,哪料林秋三两句话便让眾人尽散。
他心中嘀咕:这少年在小镇竟有如此威望?袖下攥紧的指节鬆了又合,神色复杂,终归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