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王避將
南亚季雨没完没了地从高空泼洒,將整座阿瓦城浸润得潮湿透骨。
雨脚击打著残破的屋瓦和佛塔的铜顶,在这个座王都之上,敲出连绵不绝的回声。
晨光还未破晓,整座城池却早已从梦中惊醒一一却无人敢说破,这一切已悄然进入动盪的前夜。
天未亮,青石巷里只有雨声和鞋底踩水的轻响。屋檐下的藤蔓掛满露珠,雨后的茉莉香气钻进每一扇透气的竹窗。
远处的伊洛瓦底江淹没在迷雾中,岸边的渔家撑著油布伞,侧耳倾听风声雨意。
佛塔金身在水雾与初光中浮现时隱,像是见证著这座城每一次劫难的神明,却也沉默得让人心悸。
语,像湿气一样从地面蔓延上来。
昨夜的鱼市还是一片人声鼎沸,卖鲤鱼的老汉偷偷在秤碗底下夹了张黄纸,写著“二王共治”。
新来的米商在米袋间发现刻有“东王西王”的竹牌,忍不住心惊肉跳。到了清晨,巷口的孩子们就已將新编的童谣唱得满街都是“白莲夜半落,双王斗佛心。
城东起新主,金身泪如尘。”
流浪汉蹲在茶铺门口,带著水汽的破衣上结著泥。有人递来一盏淡茶,他就换来一段新听来的谣言:“听说昨夜有高僧梦见佛像落泪,天命快要换人咯。”
老妇人打水时,悄悄把语念给邻家的媳妇;年轻汉子在街头边磨刀边低唱一一这世道怕是要变天了。
官府当然不肯坐视。
天刚亮,几队缅兵便在巷里巡查,把墙上涂字的孟族少年逮住就杖打一顿。茶馆说书人刚讲到“二王现世”,便被人捆走,棍棒加身。
甚至语中暗示的莽白,也派人对此进行追查,
可等第二天晨光一出,新的语又像草叶上的露水一样,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庙宇石阶、米铺篷顶,连宫外的青铜狮子爪下,也有人塞了条红纸,上书“佛像泣血,卑明当兴”。
语的指向越来越直白,越来越肆无忌惮。
米价和盐价一夜之间翻了两倍,有人说是因为城东的粮仓要换主了。粮商们心照不宣地减少出货,农夫们在小雨中忙著掩埋多余的稻穀。
家家户户闭门不言,唯有夜半的狗吠格外刺耳。
而风暴似乎被佛光阻挡在了王宫之外。
缅王莽达,素来心无主见,久居深宫,如今更是索性闭了禪关。
他的寢殿深处,一层层纱帐、金灯、雕漆佛龕环绕。
十几名身著赭衣的僧侣分坐榻下,昼夜持咒,不绝於耳。
他们低声咏嘆佛祖庇佑国祚的经文,音韵繚绕在屋檐和金像之间,似乎要用梵音隔绝风暴,也隔绝人心。
偶有內侍传令而出,只说“大王问讯,只问佛经,不问政事”。
一日数次,殿外跪著的文武百官衣衫被雨淋得透湿,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宫墙外的权僧法师,官吏大臣们,人人都明白:大王的心,早已不在朝堂,更不在这场天命將倾的棋局上。
他自幼被称“佛佑金枝”,在金身佛祖脚下长大。
年少时只须盘膝坐禪、绕指持珠,便觉得江山天下自有神佛照拂。
可如今,夜里佛灯忽明忽暗,梦境中却常见血雨腥风、双王並立的幻影。雨夜里,金像下的烛光摇曳不定,映出莽达愈发消瘦的侧影。
有高僧劝他:“国將有难,佛陀捨身度劫,愿大王为国捨身以祈天命。”
莽达只是微微嘆息,低声念佛,连一丝决断都不肯流露。但他还是將玉璽悄然密藏在佛龕底下,像是在保全最后一线不知所终的气数。
外头风雨更急,偏殿的灯火映照出大臣们的脸一一有人摇头嘆息,有人闭目无语。
议政之人低声道:“天命將移,何去何从?大王闭关不理,群龙无首,谣言坐实不过一夜之间。”
一名年老经师苦笑:“但凡大王肯出关走一圈,或许民心还能稳住三五日。可他这般静坐等死,谁还肯跟他共进退?”
宫里的僧侣们也分作两派。
有人低声议论:“二王共治,乃天意所归。若佛祖泪下,必有王朝大变。”,但也有不少人斥责:“王朝本不容二主,若真有异心,便是灭顶之灾。”
可这些斥责他人的僧人,却在暗地里与王亲国戚密谈,言语间透露著对莽白的试探和拉拢。
当然,也有不少机灵的僧侣在莽达的禪修中离席,悄悄遣人往莽白宅邸送去密信,信中言辞含蓄,却句句试探:“新主若起,愿护国安民,敢不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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