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助了阿术一臂之力,这一臂最后便宜了海都,那便不是不美之失了,是泼天似的大祸。海都多了银绢粮食,是心满意足的回到草原,还是鼓勇而进,趁胜大驱中原?
须知其本身,算上辽东的东道诸王,魔下大概率真有十万骑。十万骑分二三十万,一人只能分到三瓜两枣的,根本无法满足其贪慾。
更有可能,是被几十万的財货钓起了更大的胃口,对侵入中原充满期待啊。
“是啊,是啊。”姜才第一个表示认可,他感情上对虏纯负面,没啥正面印象。
难道虏不都是贪財好敛,野蛮粗鲁,反覆不忠——
“若將钱货输於不妥之人,確乎有这般可能。”叶李沉吟了片刻,赞同了王安节,但还留有余地。
“虏主同那海都王爭位,轻易能降?”张巡虽然也有这般猜测,但感觉概率应该不大。
草原继承法,海都是一定要消灭忽必烈的势力,以確立他全蒙古唯一大汗身份地位的。即便忽必烈死了,他也会继续消灭大都真金集团。
两个原因,一个很简单,带宋自己说的老话,臥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海都在哈拉和林称汗,怎么会容许大都有一个实力足以抵抗自己征討,甚至挑战他汗位的存在?
另一个更加简单,他率领人马和忽必烈爭夺汗位。固然有很多人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团聚到他的魔下。但东道诸王显然是为了財富和领地,才隨同他一道起兵的。
当年成吉思汗將诸弟封到东道各地,事实上就断了诸弟扩张的机会。东道的极边是大海,这事契丹人知道,女真人知道,没理由吸纳了大量契丹、女真人的成吉思汗不知道。
这么多年,成吉思汗的诸子分邦建国,吃香喝辣。诸弟却守著贫寒的东道领地,能顺气?能心服吗?
现在起兵,就是要掠夺,就是要发財,就是要取得中原內的新领地,也建立属於他们自己的新汗国。
只说这一点,海都也要彻底打死真金,不然没有充分的財富和领地,来笼络和封赏东道诸王。
真金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人,不可能不清楚这位同族的小王子海都,一定会用他的人头,来震镊各地的蒙古宗王后人。再瓜分他的財產,以安定人心。
总不能说,真金是个傻子吧。
那就纯属开玩笑。
“那阿术,倒是极忠於虏主。”叶李提了一句,其实李德辉等人也极其忠於忽必烈。
算全社会的朴素共识吧,从一而终是美德。一旦输送了忠诚,君主也没有亏待,那背叛是可耻的,要遭受全社会的批评。当然实际操作的时候,没有这个严格。只能说忠诚確实是广泛存在的,即便是在蒙古人之间。
“嘶—.”
张巡突然有个想法。
按目前的態势,大都方面也就只能再挺个一二年,二三年的了。真金他爹忽必烈也就罢了,他自己如何能同也算是传奇人物的海都相较?
既然大都一定会败亡,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也参与到大都碎裂遗產的瓜分之中呢?
对海都而言,忠诚於忽必烈和真金的人马,那都是铁打的反贼,正好將他们杀光,妻女財富都拿来赏赐自己人。
张巡有没有机会在大都瓦解之际,得到这些人马呢?
哪怕是三千五千,八千一万?有充分战斗经验,还有海都灭其故主之仇。稍加整编和赞助,在之后张巡进攻海都的战斗中,一定会是把锋利的刀子。
阿术忠於带元,忠於忽必烈和真金,这是因为他还有可以效忠的自標。一旦元政权被海都彻底击垮,真金战死,那阿术的忠诚就没有可以输送的对象了啊。
能不能输送给我?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说这事完全不可能发生吧。
“咱们只援他阿术如何?”张巡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在场眾人闻言,各自沉吟。
“恐怕不易,韃子既有兄弟,又有嗣子。”姜才还是这个想法。
真金確实是既有兄弟,又有儿子的,他都四十多了,论理连孙子都有的。即便他死了,阿术也可以拥立他的儿子孙子继续战斗啊。
“便是要战,也得有尺土寸地,募兵筹餉啊。”张巡认可姜才这话,但话又说话来。
大都被打崩,阿术带著真金的好大儿跑路,河南、山东已经被张巡夺了,他逃哪儿去?逃去陕西恐怕命不久矣吧。
阿难答可也是忽必烈的亲孙子。
“倒也是—”姜才却也点头。
“或可一试。”叶李想了一阵,觉得这个想法也不算天马行空。
主要是带元现在不拉一把,真的有可能顶不住。敦轻熟重,必须要儘快决断。再过几个月,海都復来,想捞一把阿术都来不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先救了阿术再说,总好过咱们今冬碰著十万新韃子。”既然有人支持,那张巡便也不迟疑了,当即决定。
左右闻言,纷纷收起各自的心思想法,转而支持张巡做出的决定。军事会议的时候,大伙儿民主发言,畅所欲言,是好也罢,是坏也罢,都可以说。
等张巡作出了决定,那就是在座眾人的一致决议。都得想办法朝著这个目標去干,有劲往一处去使。干不干得成还在其次,这种一道往前冲的心气得团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