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的笔尖一顿。

“他们开著声音吵死人的摩托车，就在那边那个废弃的採石场旁边扎营。其中一个脖子上有条蛇的傢伙，想用五十块钱就买走我的『克林特』！我让他滚蛋！五十块？简直是侮辱一位艺术家！”

凯尔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带著几分懒散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光。“摩托车？长头髮？脖子上有蛇？”

“对！一群不三不四的流浪汉！”老头还在愤愤不平，“我告诉他们，我的『克林特』，只配出现在州博览会的领奖台上，而不是他们的烧烤架上！”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凯尔的声音很平静。

“谁知道？第二天就没影了。可能滚去地狱了吧！”

凯尔合上笔记本，对老头说：“先生，你的公鸡很可能只是去找母鸡约会了，我会让巡逻队留意一只英俊瀟洒、气质不凡的公鸡。现在，我有点急事。”

他没理会老头在身后的叫骂，开著那辆破巡逻车，轮胎捲起一阵黄土，径直朝著採石场的方向开去。

镇郊的採石场，那里早就人去楼空。他把车停在距离採石场最近的一家店铺门口。那是一家孤零零的，开在公路边的渔具兼杂货铺，店门口的招牌被风沙打得褪了色，上面画著一条正在挣扎的鲶鱼。

店主是个叫玛姬的老太太，满脸皱纹。她正坐在一张摇椅上，怀里抱著一支雷明顿霰弹枪，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守护著自己的领地。

凯尔走进去，从满是灰尘的货架上拿了一瓶可乐和一包牛肉乾。

“下午好，玛姬。”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一下：“又有什么倒霉蛋掉进河里了吗，凯尔警官？”

“暂时没有。”凯尔拧开可乐瓶盖，靠在柜檯上，“只是隨便转转。听说前阵子有群骑摩托的在採石场那边待过？”

“总有些苍蝇蚊子到处乱飞。”玛姬的语气很平淡。

“其中有个脖子上有蛇的，”凯尔喝了口可乐，装作不经意地问，“以前见过吗？”

玛姬终於睁开了眼，她盯著凯尔看了几秒，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转动。她放下怀里的枪，慢悠悠地站起身，从柜檯下摸出一包香菸，给自己点上。

“『蝰蛇』，杰克·科尔。”她吐出一口浓烟，烟雾模糊了她的脸，“很多年前，他还不是什么头目的时候，就来过这儿。那时候他比现在瘦，眼神也更饿。他们这群人，就像季节性的洪水，每隔几年就会顺著这条公路冲刷一遍。”

凯尔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找到了，那根串起所有线索的藤。

“他们像狼，玛姬，有自己的巢穴。”凯尔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知道他们的狼穴在哪儿吗？”

玛姬深深吸了口烟，菸头的火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明明灭灭。

“我只知道，蛇喜欢待在蛇窝里。在县界的另一头，87號公路旁边，有个地方，招牌上画著一条吐信子的响尾蛇。附近的人都叫它『蛇坑』。他们每次来，最后都会去那儿。就像回家的狗一样。”

凯尔把几张钞票放在柜檯上，拿走了牛肉乾和可乐。“谢了，玛姬。这钱不用找了。”

“小子，”玛姬在他身后说，“我只是个卖鱼饵的。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

凯尔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夜幕降临，凯尔没有回家，也没有回警局。

他把车开到汉克的车库，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行头。褪色的牛仔裤，沾著油污的工装靴，一件印著“德州重型机械”字样的t恤，头上再扣一顶油腻的卡车司机帽。

镜子里的人，就是一个常年奔波在公路上，为生计发愁的底层白人，眼神里带著恰到好处的疲惫和麻木。

他没开那辆招摇的魔改皮卡，而是开著自己那辆不起眼的雪佛兰。车子的副驾上，放著一个普通的工具包，里面躺著两个貌不惊人的“黑科技”小玩意儿。

雪佛兰像一头融入夜色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过县界。远处，一栋低矮建筑的霓虹灯招牌在黑暗中闪烁，那是一个用红色灯管勾勒出的、正在吐著信子的蛇头。

那就是“蛇坑”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