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知何时冷了几分。

笑意从钱惟演那张老脸上逐渐凝固，阴得好似那数九寒霜。

以他的身份，从来只有別人来攀他的高枝，谁敢拒绝他的好意？

眼前的方仲永，瞧著不及束髮之年，竟如此狂悖！

这让他的老脸往哪搁呢？

这，不禁令钱惟演回想起两年前朝中另一位执拗的年轻人，此人累迁监察御史不过一年，拒绝自己的好意也就罢了，竟敢向官家弹劾他擅议宗庙配享制度，致使同平章事被官家撤了去。

昔日的耻辱感，再一次攀上钱惟演的心头。

然而，总归是在大眾场合不好发作，是以，他强按心头怒火，哼道：

“怎么？老夫门下，难道还比不得区区一个吴家私塾么？”

此言一出，吴芮连忙拱手道：“吴家私塾渺小如蜉蝣，安敢与钱相公门下相提並论，钱相公言重了。”

话虽这么说，他心头却是一阵窃喜，心想，好小子，知道入汴京钱相公门下意味著什么么？

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也！

如此大机遇，放在哪个秀才身上不迷糊？

你倒是好，三言两语就给拒绝了去，寧愿留在吴家私塾，难不成是看上女儿吴琼了？

这么想，吴芮倒忍俊不禁了，並於心头腹誹道：

“真乃性情君子也，甚合我意！”

同在窃喜的，还有吴琼。

方仲永拒绝如此大机遇，只为留在吴家私塾，这意味著什么？

这是不言而喻的，吴琼又想起那首新词，一抹红晕浮现於脸颊，倒有几分人面桃相映红的味道。

与此同时，刘柄昌也是窃喜的，心想，方仲永啊方仲永，可是吃错药了？

竟敢当面拒绝钱相公的美意，脑子被驴踢了吧？

你不去，我儿子去！

“钱相公，此子轻狂，不识好歹，何须与之多言？不如弃之，由犬子递进，不知您意下如何？”

钱惟演见有台阶下，呵呵冷笑一声，凛然道：“老夫本就是看中刘家大郎的，只不过，雅集之前老夫有言在先，不便食言罢了。”

说著，瞪了方仲永一眼，“你既不领情，那便作罢！”

钱惟演扭头將目光投向刘金河，“你可愿入老夫门下？”

刘金河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学生……愿……愿意……”

席上的苏梅则面露诧异，二人想破头也不明白方仲永为何要拒绝这个大机遇。

如此一来，等同於把老师给得罪死，老师虽淡出政坛，却在文坛有著举足轻重的地位，且他膝下三子与门生故吏多遍布朝堂，如此一来，只怕方仲永日后举仕之路会遭排挤，甚至会因此而丟掉大好前程。

二人虽与方仲永仅一面之缘，却都被方仲永的才气所打动，好感度直接拉得满满当当，因而不愿看到这种结果。

梅尧臣当即拱起手，想要消除老师对方仲永的隔阂。

“老师，方才燕燕告诉我，那首『墙角数枝梅』是方仲永所作而非刘金河，此子確有大才，或有不得已的苦衷，故而不便前往汴京修学，还望老师海涵。”

苏舜钦也拱手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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