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我的三儿……。”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如同枯柴断裂般的、绝望的呜咽声，眼泪瞬间爬满了满是皱纹的脸。

刘三的媳妇闻声出来，一个面色蜡黄、神色憔悴的年轻妇人，手里还拉著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看到婆婆的模样和张焱手中的罐子，妇人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將孩子搂在怀里，仿佛那样就能抓住点什么。

那小男孩似乎也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安，睁著懵懂的大眼睛，看著奶奶和母亲，小声地哭了起来。

张焱將陶罐郑重地交给老妇人，喉咙有些发紧：“老人家，节哀，刘三是好样的，是为国捐躯的英雄。衙门的抚恤，过几日就会发下来。”

老妇人颤抖著接过陶罐，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著婴儿，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摩挲著冰凉的陶壁，老泪纵横，喃喃道：“英雄？啥英雄？俺不要英雄，俺只要俺的三儿回来，回来吃口热乎饭啊……。”

那妇人终於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哀泣，抱著孩子跪倒在地，肩膀剧烈地抽搐著。

韩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流满面，跪在那老妇人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左邻右舍有人探头张望，多是麻木和习以为常的眼神，在这地方，死亡和离別並不稀奇。

张焱站在那儿，看著这破碎的一家，听著那绝望的哭泣，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闷得发痛。

儘管刘三的死並非他的直接责任，但他作为同僚，那种无力感和自责感却挥之不去。他留下的那点银子，在这巨大的悲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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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地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了这个大杂院，身后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

韩猛依然跪在那里，张焱没有喊他一起走。

京城的繁华与边关的惨烈，在此刻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连接起来，让他更深切地体会到这个时代底层军户的悲哀。

巷子依旧狭窄破败，比离开时似乎更显凋敝。

来到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木门前，张焱竟感到一丝罕见的踌躇。

门后那个少女，这具身体的“妻子”，又会以何种面目迎接他的归来？是依旧恐惧，还是会有一丝別的什么？

小院儿的门並没有从里面閂住，就那么虚掩著。这让张焱心里不由得一颤。他离开的时候曾经跟林婉娘说过，在家时一定要把门閂好。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院子被打扫得乾乾净净，甚至比离开时还要整洁些，角落里的杂草都被仔细拔除了。灶台冷清，但碗筷摆放得整整齐齐。

听到门响，正屋里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细碎的脚步声。门帘被掀开，林婉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但似乎浆洗得格外乾净，头髮也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綰著。

看到张焱的瞬间，她清澈的杏眼里瞬间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和如释重负，几乎是脱口而出：“相……相公，您……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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