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二大爷，一百五十块值。”张昊笑著，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给二大爷，“上次盖房子的钱您说还剩四十，加上这次打家具，劳烦您到时候帮我把家具拉到新房，摆好。这点钱您拿著，买点好酒好肉，给徒弟们加加餐。”

“你这孩子”二大爷捏著钱，嘆了口气，眼里却满是欣慰，“行，我知道了，保准给你摆得整整齐齐的，床对著窗户，衣柜放墙角，咋方便咋来。”

两人慢悠悠往回走，日头渐渐西斜，把影子拉得老长。二大爷又说起新房的进度，说砖已经砌到窗台了，过两天就能上樑，让他放心回城里。

回到老屋时，天已经擦黑。奶奶正坐在灶膛前烧火，火光映得她满脸通红，皱纹里都透著暖意，锅里的玉米糊糊“咕嘟咕嘟”冒著泡，香气飘得满院都是。爷爷蹲在门槛上抽旱菸，菸袋锅“吧嗒”响，见他回来就问：“家具定好了？”

“定好了，王木匠做，月底能做好。”张昊坐下，接过娘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毛巾带著皂角的清香，“上樑也完了，家具也定了，我想明天就回城里，厂里还有事，请假太久不好，年底忙。”

“这么快就走？”奶奶手里的火钳“噹啷”掉在地上，眼圈一下子红了，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再住两天？我给你醃的萝卜乾还没装呢，你最爱吃的那种，放了辣椒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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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我过阵子再回来，说不定月底拉家具时就来了。”张昊赶紧凑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枯瘦的手上满是老茧，“城里还有一堆事呢，春桃她们的袄还没做，年底结婚，总不能让她们穿旧衣裳。院里的菜也该浇水了，別旱死了。”

爹磕了磕菸袋锅，菸灰落在地上，沉声道：“你先回去吧，厂里的事要紧。我跟你娘再多住几天，帮你爷爷奶奶把过冬的柴火劈够，顺便看看新房的进度，盯著点工匠，別偷工减料。”

“俺们跟你一起回去！”夏荷从里屋跑出来，手里还攥著个没绣完的荷包，举著手生怕张昊忘了她，“俺帮著娘做袄，保证缝得又快又好，针脚比春桃姐的还匀！”

秋菊也小声说：“俺们在这儿也帮不上啥忙，回去还能照看院子，给菜浇水、除草，傻柱哥家的鸡总往咱菜地里跑，得看著点。”

春桃看了看抹眼泪的奶奶，又看了看张昊，犹豫著说：“要不俺留下陪爷爷奶奶？帮著劈柴、做饭、餵猪，等你们回来。”

“不用，你们一起回去。”爷爷摆了摆手，把菸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家里有你爹娘呢，不用你们操心。你们跟著昊儿，好好学做城里人的活计，別到时候出洋相，让人笑话。”

奶奶也擦了擦眼泪，起身往屋里走：“我去给你装萝卜乾，再给你装袋炒生，路上饿了垫垫。”

晚饭时，奶奶杀了只老母鸡，燉了满满一锅，油漂在汤上，香气扑鼻。爷爷难得喝了两盅，话也多了起来，跟张昊念叨著村里的新鲜事：谁家的麦子种得早，谁家的猪下了崽，谁家的闺女订了亲。

张昊耐心听著，时不时应两句，心里暖暖的。这大概就是回家的意义，不管走多远，总有人惦记著你，跟你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吃完饭，娘和春桃她们围坐在灯下忙活，娘纳著鞋底，春桃和秋菊缝著袄，夏荷则在旁边帮忙穿线，油灯的火苗晃悠悠的，把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张昊和爹、爷爷坐在炕沿上，抽著烟，聊著新房的布置：

“院里得打口井，冬天打水不用跑老远，冻手。”爷爷说。

“再搭个鸡窝，让你奶奶餵几只鸡，下蛋给你爷爷补身子。”爹补充道。

“窗户上糊两层纸，再钉层塑料布，冬天暖和。”张昊也跟著出主意。

夜深了，奶奶还在往张昊的包里塞东西，萝卜乾、炒生、醃白菜，塞得鼓鼓囊囊的，边塞边念叨：“到了城里给家里捎个信，省得我惦记。厂里的活別太累，饭要按时吃，別饿坏了身子。”

“知道了奶奶，过阵子我就回来。”沉甸甸的包裹，全是家人的牵掛。

他站在院里，望著天上的星星，心里踏实得很。新房在盖，家具在做，婚事在盼，日子就像这锅里的鸡汤，慢慢熬著，越来越香，越来越有滋味。

明天就要回城里了，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还会回来的。年底带著春桃她们，在亮堂堂的新房里办场热热闹闹的婚礼，让爷爷奶奶看著他成家立业，这才是最安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