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炉火映窗的冬夜长谈 四合院之福地主宰
冬至前的北风颳得紧,卷著雪沫子打在窗欞上,像谁在用指甲轻轻叩门。许朗坐在炕头,手里攥著个铜火箸,拨了拨炕洞里的炭火,火星子“噼啪”跳出来,映得他脸上暖融融的。炕桌上摆著个粗瓷碗,里面是苏晚刚端来的红薯粥,稠得能插住筷子,甜香混著炭火的气息,把整个屋子填得满满当当。
“老头子,给二大爷送碗粥去。”苏晚裹紧了袄,袄是前年念秋给做的,面是深蓝色的斜纹布,里子絮著新,“他今早上说胃里泛酸,喝点热粥舒坦。”许朗应了声,把粥碗往托盘里放,又加了两个晓梅蒸的红馒头,“再让他垫垫肚子,空著胃喝不得凉。”
院里的雪积了半尺厚,踩上去“咯吱”响。二大爷的屋亮著灯,窗户上结著层冰,像幅天然的画。许朗推开门,一股煤烟味混著药味飘出来——二大爷这几天咳嗽,三大爷给他找了些枇杷叶,说“煮水喝能润喉”。“二哥,趁热喝。”许朗把托盘放在桌上,见鱼缸里的水有点凉,顺手往里面兑了些热水,“墨龙的后代可不能冻著。”
二大爷正坐在灯下看旧照片,照片是他年轻时当干部的样子,穿著中山装,胸前別著支钢笔,精神得很。“许朗,你看我这老骨头,不中用了。”他嘆了口气,指著照片笑,“那时候扛著粮袋子能跑二里地,现在走两步就喘。”许朗坐在他对面,喝了口二大爷递来的热茶:“谁还没老的时候?你看这院,不也一年比一年老,可日子不照样过?”
三大爷从外面进来,身上落满了雪,像个雪人。“许朗也在啊,正好,咱仨凑一局。”他从怀里掏出副纸牌,牌角都磨圆了,是年轻时院里人常玩的“抽乌龟”,“天冷,活动活动手不僵。”二大爷笑了:“你个老抠,是不是又想贏我俩的?”三大爷嘿嘿笑,从兜里摸出块水果,剥开纸放进嘴里:“就图个乐呵,输贏不计较。”
屋里很快响起出牌的声音,偶尔夹杂著几句拌嘴,像院里的老槐树,枝枝椏椏碰在一起,却透著股亲劲。傻柱端著锅从厨房出来,锅里是刚燉好的羊肉萝卜汤,热气腾腾的,他挨屋送,送到二大爷这屋时,见三人玩得欢,也凑过来瞅两眼:“二哥,三哥,许朗,喝完汤再玩,我多加了把胡椒粉,暖身子。”
秦淮茹的重孙子裹著件红斗篷,像个小粽子,跟在傻柱后面串门。“太爷爷,我给您唱支新学的歌。”孩子站在屋中央,奶声奶气地唱:“东方红,太阳升……”二大爷听得直拍手,从抽屉里摸出块压岁钱,是早就准备好的,用红纸包著,“给,奖励咱院的小歌星。”孩子接过红包,给二大爷鞠了个躬,逗得大伙直笑。
望春和晓梅带著年货回来时,院里的灯已经亮了。望春扛著袋白面,晓梅拎著桶菜籽油,都是单位发的福利。“爸,妈,我们回来了。”望春跺了跺脚上的雪,把面袋往厨房放,“单位今年效益好,多发了十斤油,够咱院吃俩月。”晓梅往苏晚手里塞了双鞋,鞋底是防滑的胶底:“妈,您冬天爱串门,穿这个不打滑。”
念秋带著丈夫和孩子也来了,孩子手里捧著个雪人,是用胡萝卜做鼻子,煤球做眼睛,还戴了顶小帽子,像个小老头。“太爷爷太奶奶,这是给你们的雪人,能保佑来年不生病。”孩子把雪人放在窗台上,哈著白气笑,睫毛上结著小冰晶。苏晚赶紧把孩子拉到炕边:“快暖暖手,別冻著。”
东屋很快挤满了人,傻柱的羊肉汤端上了桌,萝卜燉得烂乎,羊肉香而不膻,汤上漂著层油,像撒了把碎金。孩子们围著桌子坐,捧著小碗喝得香,有的把汤汁洒在衣服上,被秦淮茹笑著擦掉:“慢点喝,锅里还有,管够。”傻柱站在旁边,给这个添点汤,给那个加块肉,自己却没顾上吃,眼里的笑比汤还暖。
许朗看著满桌的人,突然想起几十年前的冬夜。那时候院里没暖气,各家都点著煤炉,晚上睡觉前得封好炉子,怕煤气中毒。有次他给夜校的学生补课晚了,回家时见苏晚站在院门口等他,手里捧著个热水袋,冻得鼻尖通红,却笑著说“等你一起睡暖和”。那时候的日子苦,可心是热的,像这锅里的羊肉汤,咕嘟咕嘟冒著泡,把所有的寒都化了。
“爸,您在想啥?”望春给许朗夹了块羊肉,见他望著窗外出神。许朗回过神,喝了口汤:“想你小时候,总爱趴在煤炉边烤红薯,把脸熏得像只小猫。”望春笑了:“我还记得,傻爷爷总偷著给我塞块,藏在煤炉旁边的罐子里,说『热乎著吃更甜』。”傻柱在一旁接话:“你那时候跟小狼崽似的,给多少都不够吃,现在倒成了稳重的大男人。”
夜深了,雪还在下,院里静得能听见落雪的声音。孩子们睡在炕上,挤在一起像窝小猪,嘴角还沾著汤渍。许朗和苏晚坐在灯下,翻著新拍的全家福,照片里的人挤得满满的,前排是他们几个老人,后排是望春、念秋他们,再后面是孩子们,每个人都笑著,像被炉火烤暖的块。
“你看小远笑得多甜。”苏晚指著照片说,眼角的皱纹里盛著笑。许朗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灯下像两段温润的玉,带著一辈子的温度。“是啊,”他望著窗外,雪光映得院子亮亮的,“这雪下得好,瑞雪兆丰年,明年又是个好年成。”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长长的,像在给这冬夜唱支摇篮曲。许朗知道,这院里的故事,就像这炉火,一冬又一冬,烧著旧的,也添著新的,烧著寒夜里的暖,也烧著岁月里的甜。而他和苏晚,就守著这炉火,这雪,这满院的人,在冬夜里慢慢嘮,听著雪落,等著春来,把日子过成这锅里的汤,越熬越浓,越品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