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新燕衔泥时的续章 四合院之福地主宰
惊蛰的雷声滚过胡同,把院里的冻土震得酥鬆。许朗蹲在葡萄架下鬆土,铁杴插进土里的声音“噗嗤”响,像春苗顶破地皮的动静。去年冬天裹的草绳已经解开,老藤的皮裂开道道深纹,却在根须处冒出点嫩红,像老人脸上泛起的红晕。
“太爷爷,您看这燕子窝!”小远举著根竹竿,指著房檐下的新泥坨子喊。是对新燕刚垒的窝,泥巴混著草茎,还带著点湿意,“张爷爷说,燕子来的院子,日子准兴旺。”许朗直起身,眯著眼看那窝:“是啊,咱院的燕子,比钟錶还准,惊蛰准来。”他想起年轻时,也是这样看著燕子在檐下筑巢,苏晚在廊下晒被单,风把被单吹得鼓鼓的,像面白帆。
苏晚在院里晒萝卜乾,是去年冬天醃的,切成条掛在绳上,紫莹莹的透著光。“晓梅,把那床厚被也抱出来晒晒。”她朝著屋里喊,声音被风吹得飘了飘,“过两天暖和了,就能换薄被了。”晓梅抱著被出来,被角绣的腊梅还是苏晚教她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院里的春色还热闹。
傻柱端著盆小米从厨房出来,往窗台上撒了把,引得几只麻雀扑稜稜飞来,啄得小米“沙沙”响。“许朗,苏老师,今儿烙葱饼,就著新醃的香椿吃。”他的围裙上沾著麵粉,是早上发麵时蹭的,“香椿是早市买的头茬,嫩得能掐出水。”院里的香椿树是三大爷年轻时栽的,今年新抽的芽紫红紫红的,像串小鞭炮。
秦淮茹带著重孙子来送鸡蛋,篮子里的鸡蛋沾著点鸡粪,是院里老母鸡刚下的,热乎著呢。“苏老师,给你煮茶叶蛋吃,孩子说太爷爷爱吃带壳的。”她嗓门还是那么亮,却总把“孩子说”掛在嘴边,像当年护著棒梗他们那样,把小辈的心意掛在脸上。重孙子手里攥著个风箏,是望春用竹篾扎的,糊著张旧报纸,上面印著许朗写的“春”字,“太爷爷,等风大了,您陪我放风箏唄?”
二大爷的鱼缸换了新水,是望春用晒过的自来水换的,说“晾过的水养金鱼不容易死”。他坐在小马扎上,看著墨龙的后代追著水草游,突然说:“这鱼比人强,不愁吃不愁穿,就守著这缸水,也自在。”三大爷蹲在旁边,手里转著核桃,核桃上的包浆红得发亮:“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飢,当年你为了给这鱼换水,大冬天跑二里地挑井水,忘了?”二大爷嘿嘿笑,没接话,眼里却像落了层暖阳。
望春下班回来,手里拎著个纸包,是给许朗买的老镜,镜腿上缠著圈红布条,是晓梅怕他摔著特意缠的。“爸,您那副镜片得厉害,这副是防蓝光的,看报纸不刺眼。”他蹲下来给许朗试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单位新来了个大学生,跟我当年一样毛躁,我正教他呢,就像您当年教我修收音机。”许朗戴上眼镜,看院里的香椿芽突然清楚了,紫得发亮,嫩得像能滴出汁。
念秋带著学生来写生,这次画的是“春燕归巢”。孩子们趴在石桌上,铅笔在画纸上沙沙响,有的画房檐下的燕巢,有的画院里的香椿芽,还有个小姑娘画了许朗鬆土的背影,旁边写著“太爷爷在种春天”。念秋在一旁指导,手里的粉笔在画板上勾勒,动作像极了当年苏晚在夜校黑板上写字的样子,“看那燕子的翅膀,要画得轻快点,像能飞起来似的”。
晌午的太阳暖得像块蜜,晒得人身上发懒。许朗躺在藤椅上打盹,手里攥著望春买的新眼镜盒,盒子上印著只燕子,跟檐下的新燕一个模样。苏晚坐在旁边纳鞋底,是给小远做的布鞋,鞋底纳得密密麻麻,像撒了把星星,“等过了清明,就能穿了,软底的,跑著舒服”。许朗“嗯”了一声,半梦半醒间,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苏晚也是这样坐在廊下纳鞋底,他刚从夜校回来,一身粉笔灰,她就递过杯晾好的白开水,说“慢点喝,別呛著”。
“太爷爷,太奶奶,饼熟了!”小远举著块葱饼衝进院,饼上的芝麻掉了一路,香气飘得满院都是。傻柱跟在后面追,手里拿著块香椿拌豆腐,“慢点跑,给你太爷爷太奶奶留点!”孩子们抢著吃饼,有的把饼渣掉在地上,引得麻雀又飞回来,啄得“嘰嘰喳喳”,像在唱支春天的歌。
许朗被吵醒了,揉揉眼睛坐起来,接过苏晚递来的饼,咬了口,葱的香混著面的甜,从舌尖暖到心里。他看著檐下的新燕飞进飞出,看著孩子们追著麻雀跑,看著望春给香椿树浇水,看著念秋教学生画画,突然觉得,这院子就像本翻不完的书,每一页都写著新故事,却总带著老味道,像这葱饼,换了新麵粉,却还是当年的火候,当年的香。
夕阳西下时,晚霞把院子染成了金红色,燕巢在余暉里像个暖烘烘的小窝。许朗望著这一切,觉得这春天就像院里的人,一辈辈地来,一辈辈地走,却总把最暖的日子留下。苏晚端来杯热茶,递到他手里,“天快黑了,进屋吧”。许朗接过茶杯,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却像这春天的阳光一样暖。
“你看这燕巢,”他望著房檐,新燕正往窝里叼草,“多结实。”苏晚往他身边靠了靠,头抵著他的肩膀,“是啊,有家的地方,就有念想。”远处传来卖葫芦的吆喝声,混著春风里的香,像支没唱完的歌。
许朗知道,这院里的故事,就像这新燕,春来秋去,去了又来,衔著旧泥,也带著新草,把日子垒得结结实实,把岁月垒得暖暖和和。而他和苏晚,就守著这燕巢,这春,这满院的新旧时光,在风里慢慢摇著藤椅,看燕子飞得更高,看春天来得更旺,看这院子的故事,像本永远续不完的书,一页页,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