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今日两更)  在温瑞安书中,从执掌家门开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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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汴河渡口浸在淡青色晨雾里,漕船桅杆如林刺破天光,麻绳綑扎的货箱堆成赭色丘陵。

脚夫们脊背弯成虾米,扛著蜀锦捆包的竹槓压进肩肉,汗珠顺著靛蓝腰巾滴落在青石板上。

茶肆挑出的杏黄酒幡下,著葛衣的商贾正用牙板刮验越窑青瓷,釉面映出河面碎金般的波光。

忽听得铜锣开道,榷货务的朱漆官船靠岸,穿皂靴的税吏踢翻箩筐,新摘的荔枝滚进污水沟。

船娘们忙將菱角船往芦苇盪里撑,却惊起白鷺掠过十二连桥。

对岸瓦子里飘来琵琶声,混著鱼鯗铺的咸腥,把漕工號子都醃成了半哑的调子。

一位右袖空荡的年轻人戴著青箬笠,与身旁荆釵布裙的姑娘隱在登船的人流中。

他残缺的身躯掩不住俊朗的容顏,朱唇皓齿间尚存三分少年稚气。

这正是江湖人称“惹不得”的方怒儿,当年“小蚂蚁”中唯一活下来的杀手,如今却成了四面楚歌的亡命徒。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他守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规矩,却终究躲不过江湖的腥风血雨。

“豹盟”盟主张傲爷的一声令下,虐杀了他的红顏知己杜爱。

血债必须血偿,无论谁惹了他——都必须付出代价!!

他义无反顾的杀入了楼上楼,不但一剑割下了张傲爷的人头,顺便还灭掉了整个“豹盟”。

至此,方怒儿携著挚爱盛小指,踏上了浪跡天涯的道路。

漕船即將解缆,而前方等待的,是比黄河怒涛更凶险的江湖路。

隨著船家一声“开船嘍——”的吆喝,人群如潮水般涌上甲板。

方怒儿攥紧盛小指的手腕,正欲带她钻进底舱暗角,却觉掌心一滯。

但见伊人如泥塑木雕般钉在船头,杏眸直勾勾盯著船楼雕栏处。

那里斜倚著位穿月白阑衫的少年郎,半截云袖垂落椅畔,正就著漕河粼粼波光小憩。

那少年生得极是標致:泪痣缀在眼尾如墨滴宣纸,鼻若悬胆衬著两道剑眉,偏生生了双多情桃眼。

晨风吹动他衣袂翻飞时,恍若姑射仙人偶坠凡尘,连人间的烟火气都成了陪衬的云霞。

那少女一袭素衣如雪,端坐少年身侧时宛若画中謫仙。

虽低垂螓首难掩羞色,眸中情意却似春水漫堤。

其容貌之绝,恰似寒梅破雪——愈是风欺霜压,愈显艷色灼人。

眼波流转间,纵是柳七復生也要掷笔长嘆。

见少年犹自慵懒,少女纤指轻扯其袖,见他仍不为所动,急得粉拳如雨点般捶落。

绣鞋跺得船板咚咚响,樱唇吐出几句娇叱,倒比黄鶯啼春更脆三分。

少年忽狡黠一笑,猿臂轻舒环住佳人楚腰,薄唇贴著她玉琢般的耳垂呢喃数语。

但见少女耳尖霎时染透胭脂色,转身便是一顿结结实实的捶打。

可那拳风虽疾,眼波却早化作一江春水,將整艘客船都浸得酥软。

二人身后抱剑少年面目狰狞如庙里小鬼,五官似被顽童捏坏的泥偶。

此刻正翻著死鱼眼,腰间短刀隨著磨牙声咔咔作响,活像尊镇邪的恶煞金刚。

“走罢,小指。”

方怒儿轻拽盛小指的袖角,声音压得极低:“你我与他们,不是同路人。”

他独臂的袖管在河风中猎猎作响,“咱们不招惹他们,可他们也休要招惹我们...”

话未说尽,眼中寒芒一闪。

盛小指却恍若未闻,只是痴望著那少女的侧顏,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带:“这眉眼...竟与林家小妹有七分相似。”

她声音发颤,“可那年明明...”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仿佛被汴河的浪声掐断了尾音。

忽听得“吱呀”一声,阑衫少年拍栏而起。

他迎著猎猎河风,忽地放声长啸:“沧海一声笑——”

这嗓音混著漕船號子,在汴河水面炸开。

少年踏著船板打拍子,腰间酒葫芦隨浪摇晃:“滔滔两岸潮!浮沉隨浪...只记今朝!“

方怒儿浑身一震,这曲子古怪得紧,既非教坊正音,又不似市井俚调,偏生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炭块,直往人心里烙。

他独臂不自觉地按上剑柄,却见满船乘客竟都跟著打起节拍。

“好个『豪情还剩一襟晚照』!”方怒儿忽然仰天大笑。

多少天没这般痛快了?这陌生少年的破锣嗓子,倒比青楼勾栏的琴弦更解江湖味。

若非身后还缀著追兵,他定要討壶烈酒与这妙人痛饮三杯。

漕船“咯吱”一声离了岸。

在眾人喝彩声中,盛小指忽然抓紧方怒儿空荡荡的袖管。

两人相视一笑,身影没入底舱的阴影里,恰似两尾游鱼滑入深潭。

“羞死人了!快別唱了!”

林晚笑见满船宾客都朝这边张望,顿时双颊緋红,又羞又恼地一把捂住何安的嘴,低声嗔怪道:“大清早的,你这又是闹哪门子疯病...”

“还有你,阿里!”她转头瞪向一旁起鬨的小廝,“跟著瞎嚷嚷什么!”

“美人息怒,息怒。”何安笑著將她的纤纤玉手从自己唇边拉下,拱手作揖討饶道:“笑笑莫气,我不唱便是。”

“只是这晨光熹微,山河如画,一时情难自禁罢了。”

“哼,我看你啊...”林晚笑见他这副惫懒模样,气得在他臂上狠狠拧了一把,“整日里只晓得吟风弄月,正经事却半点不上心。”

“眼下肥香皂、白砂的买卖,商路都铺到哪儿了?每日进帐多少你可曾过问?下半月的行程安排你又可曾筹划?”

她越说越气,眼圈都微微发红,“自打执掌何家之后,你就整日里游山玩水、饮酒作乐...”

“何安,你究竟...究竟想怎样嘛?”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了几分哽咽。

“哎呀,这又是怎的地了?”见怀中佳人眼圈渐红,何安慌忙抬手欲拭,却被她偏头躲过,只留指尖沾了三分湿意。

“莫哭莫哭。”

何安素来以风流自许,书外前世因病困居,如今在这书內世界里,自然要將那怜香惜玉的本事使个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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