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尘埃落定 煌煌少年行
华鹤年的身体晃了晃,突然瘫倒在地。他看见苏綰怀里抱著的紫藤玉佩,那是他当年送给妻子的定情物,后来传给了华黔云的母亲,此刻却成了指控他的证物之一。
“拿下。”武后的声音终於有了波澜,却不是愤怒,是种尘埃落定的疲惫,“查抄华府,秘云卫暂由相王接管。”
金吾卫的刀光映著华鹤年白的头髮。他被拖出紫宸殿时,突然回头望著华黔云,嘴唇翕动著,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华黔云看懂了,祖父在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他等了太久,久到柳云、萧彻他们都没能听见。
殿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华黔云望著满地的卷宗,其中份“秘云卫屠杀绿林营名册”上,用硃砂圈著的名字密密麻麻,像片永不凋零的血。
“结束了。”李隆基的酒葫芦碰了碰他的剑鞘,“山东的绿林营已经归顺朝廷,武后答应不再追究他们的过往。”
华黔云没有回答。他想起苏慕遮在邙山说的话,“活著才有希望”,此刻才明白这希望的重量——那是无数人用生命铺就的路,是柳云的温和,萧彻的倔强,李贤的悲悯,还有祖父最后那个无声的道歉。
苏綰的软鞭突然缠上他的手腕,將他从沉思中拽回现实:“燕帮主在天津桥等你,说要把兵符还给你。”她的指尖划过他左肩的伤疤,动作轻柔得像抚摸易碎的瓷器,“温小七也在,他姐姐温澜依从丽景门出来了,说要谢你。”
华黔云跟著她走出紫宸殿时,洛阳城的钟声正好敲响。定鼎门的方向飘来阵阵紫藤香,那是苏綰让人种的,如今已经爬满了城墙,像条紫色的瀑布,流淌在刚甦醒的洛阳城。
天津桥上,燕离石將兵符放在华黔云面前的石桌上。阳光透过兵符的鏤空处,在金砖上拼出“山东”二字的影子,像幅流动的画。
“这东西该物归原主了。”燕离石的弯刀在腰间轻晃,“绿林营的弟兄们说,以后听你的號令。”
华黔云却將兵符推回去:“它不属於任何人。”他望著远处的邙山,那里的孤坟在阳光下泛著光,“该属於那些为它牺牲的人。”
温小七抱著那半块紫藤玉佩跑过来,身后跟著温澜依。女子的脸上还有丽景门留下的疤痕,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华公子,我弟弟说,以后想跟你学剑。”
华黔云的绕指柔在掌心转了个圈,剑穗上的红绳与苏綰的鞭梢缠在一起,打成个漂亮的结。他想起七岁那年,柳云背著他走过黑松林时说的话,“江湖路远,总得有几个能託付后背的朋友”。
而现在,这些朋友就在身边。
当暮色降临洛阳城时,华黔云与苏綰並肩站在天津桥上,望著满城的紫藤。华鹤年被关进丽景门大牢的消息已经传开,百姓们在街头巷尾放著鞭炮,像在庆祝一个新的开始。
“去哪里?”苏綰的软鞭在手里转了个圈,鞭梢的倒刺勾住片紫藤瓣。
华黔云望著远处的太行山,那里的云海在暮色里泛著金红,像极了柳云留在记忆里的那道温和的眼角纹:“去看看那些牺牲的人。”他的绕指柔指向云门山的方向,“然后,种更多的紫藤。”
绕指柔的剑穗在风中轻轻晃动,紫藤玉佩与苏綰的鞭梢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像在为这段结束的旅程,奏响温柔的余韵。而洛阳城的紫藤,正开得如火如荼,像无数个未说出口的希望,绽放在每个等待黎明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