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洛水惊变 煌煌少年行
三月初三的洛水被晨雾揉碎了,两岸新抽的柳丝垂在水面,將绿絛浸得发沉。华黔云伏在右岸的芦苇丛里,绕指柔的剑穗缠在腕间,红绳被露水浸得透亮,像繫著一串凝在草叶上的星子。他数著对岸祭坛下的血影卫——三百六十五人,铁甲反射的寒光在雾中跳动,像撒了一河的碎冰,每一片都淬著杀气。
“张昌宗的亲卫都佩著透骨钉。”苏綰的软鞭卷著片刚抽芽的柳叶,倒刺轻轻勾住芦苇秆,“看见那面紫旗了吗?旗下穿黑甲的是死士营,张易之的心腹,据说刀枪不入。”她的指尖划过腰间的锦囊,里面装著温小七留下的紫藤种子,昨夜翻山时被体温焐得发胀,仿佛隨时会裂开。
华黔云的目光掠过洛水中央的画舫。舫上的丝竹声透过雾靄飘来,咿咿呀呀的唱词里裹著哭腔,隱约能看见窗纸上晃动的人影——暗卫前天夜里摸进舫底,说二张从民间抢了二十名少女,养在舫上当作“祓禊祭品”,此刻正用锁链拴在舱底。
芦苇丛后传来窸窣声,老营主带著绿林营的弟兄们伏低身子,朴刀的木柄在泥里攥出深痕。独臂的老营主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断袖下的伤疤在晨光里泛著粉红,那是去年被萧帮主砍伤的旧伤:“华统领放心,萧叛徒带著五十人在下游接应,实则是想等我们两败俱伤,他好摘现成的果子。老子早让弟兄们在那片滩涂埋了炸药。”
卯时的钟声响彻河岸。武后的鸞驾从迷雾中驶出,明黄的伞盖被风掀得猎猎作响,露出下面老妇人的龙袍——本该绣著十二章纹的锦缎沾著泥点,显然是被强行架来的。张易之扶著鸞驾的扶手,紫袍前襟绣著的金线牡丹被雨水洇得发暗,他的声音比鶯啼还柔:“陛下慢些走,今日风大,仔细脚下湿滑。”
张昌宗捧著祭器跟在侧后,铁尺在祭盘上划出轻响。他的目光扫过两岸的芦苇,突然停在华黔云藏身的方向,嘴角勾起抹冷笑——昨夜萧帮主密报,绿林营要在今日动手,此刻他正让血影卫悄悄合围,等著瓮中捉鱉。
“吉时到!”礼官的唱喏声刺破雾靄。武后被两名宫女架著走上祭坛,玉如意在祭案上磕出轻响,却发不出完整的祝词,嘴唇哆嗦著像被冻僵的蝴蝶。张易之接过礼官递来的酒爵,代武后洒向洛水:“祓除不祥,国泰民安——”
话音未落,华黔云的绕指柔突然从芦苇丛中窜出,青弧劈开雨幕,剑穗缠上最近那名血影卫的咽喉。绿林营的弟兄们同时暴起,朴刀的寒光在雾中织成网,老营主的断臂撞开盾牌,將朴刀送进对方心口,断袖上的血珠滴在祭坛的白玉阶上,像绽开的红梅。
“有刺客!”张昌宗的铁尺砸向祭台铜钟,钟声在雾中炸开,“围起来!一个都別放跑!”
血影卫的盾牌阵瞬间合拢,长戟的倒刺在雾中织成密网。华黔云的绕指柔旋出圆轮,剑穗缠住长戟的木柄,借力將三名血影卫拽进洛水,同时剑刃横扫,劈开迎面而来的透骨钉——那是他教给秘云卫的“缠蛇式”,专破重甲防御。
苏綰的软鞭突然飞向洛水中央的画舫,倒刺勾住船舷的铁环。她借著拉力盪向舫顶,软鞭捲住桅杆上的灯笼,引燃了隨身携带的火油囊。“轰”的一声,火光在雾中炸开,舱里传来少女们的尖叫,混著死士的怒吼,像一锅沸腾的水。
“废物!”张易之的摺扇指向画舫,“连艘船都守不住!”他转身想躲进武后的鸞驾,却被老妇人的玉如意抵住胸口——武后的眼睛突然亮了,浑浊的瞳孔里燃起一点星火,那是被软禁三个月来,第一次有了清明的光。
左岸突然响起羽林卫的號角。李隆基的“李”字大旗在雾中升起,长戟的阵列如潮水般涌来,將忠於二张的卫兵截成两段。陈玄礼的旧部举著秘云卫的令牌,在乱军中大喊:“奉太子令,诛杀叛党!”
张昌宗的铁尺砸中老营主的后背,独臂老人踉蹌著转身,朴刀豁开对方的护心镜,血喷涌而出时,他的断袖缠上张昌宗的脖颈,两人抱著滚下祭台,在泥水里扭打。张昌宗的透骨钉刺进老营主的小腹,却被对方死死咬住咽喉,直到双双没了声息,朴刀还嵌在张昌宗的心口,像朵怒放的血。
华黔云的绕指柔劈开最后一道盾墙,剑穗缠上张易之的摺扇。对方的指节突然弹出毒针,却被他用剑鞘挡开,剑刃顺势前送,在张易之咽喉划开细痕:“还记得云门山的秘库吗?武承嗣的尸骨还在等著你来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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