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洛水惊变 煌煌少年行
张易之的笑容僵在脸上,摺扇“啪”地掉在祭台。他望著武后突然清明的眼睛,突然悽厉地笑起来:“你以为杀了我就完了?武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你们姓李的……”
绕指柔的剑穗突然收紧,切断了他的话。华黔云抽出剑刃时,血溅在武后胸前的龙袍上,老妇人没有躲,只是缓缓抬起玉如意,指向洛水对岸的东宫方向,声音沙哑如破锣:“传……传位……给太子……”
雨不知何时停了。李隆基踏著血水走上祭台,横刀上的血珠滴在祭案上,与酒液混在一起。他望著华黔云手腕上的剑穗,那里还沾著张易之的血,突然想起温小七总说“统领的剑穗最灵,能斩妖除魔”,此刻那红绳在风中飘动,像在为少年完成未竟的心愿。
“清点人数。”李隆基的横刀指向画舫,“救下舱里的女子,找医官给她们看伤,再派人送她们回家。”他的目光落在武后身上,老妇人已经闭上眼,玉如意掉在祭台,发出清脆的响声,“派东宫的人送陛下回宫,好生照料,不许任何人惊扰。”
华黔云站在祭台上,望著洛水两岸的狼藉。绿林营的弟兄们正在掩埋尸体,老营主的朴刀被插在洛水边,刀鞘上繫著的红绸在风里飘动。苏綰的软鞭缠上他的手腕,两人的影子在晨光里交叠,像缠绕的藤蔓。
“结束了?”她的指尖划过他耳后的硃砂痣,那里沾著点血,像颗凝固的泪。
华黔云捡起地上的玉如意,递给李隆基:“只是开始。”他望著洛阳城的方向,宫闕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著金光,“太子监国要清除余党,整顿吏治,还有很多事要做。”
李隆基握紧玉如意,指腹摩挲著上面的裂痕——那是武后昨夜挣扎时磕出的新痕。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温小七的紫藤种子,边角被血水浸得发脆:“等安顿好洛阳,我跟你们去云门山。把这些种子种下,也算……圆了他的心愿。”
洛水的雾渐渐散去,露出清澈的河床。华黔云的绕指柔在阳光下闪著光,剑穗的红绳缠著苏綰的软鞭,像一个解不开的结。他看见绿林营的少年们正在打捞画舫残骸,有个穿粗布衫的小姑娘抱著块木板,怀里揣著朵刚摘的桃,那是她藏在袖中,准备献给救命恩人的谢礼。
“萧帮主那边有动静了。”苏綰的软鞭指向下游,那里升起股浓烟,是老营主说的炸药被引爆了,“看来他的美梦做不成了。”
华黔云望著那股浓烟,想起暗卫说的——萧帮主为了向二张表忠心,亲手吊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只因弟弟不肯参与叛变。此刻那片滩涂下的尸骨,终究是为他的贪婪买了单。
宫城方向传来钟声,是太子李显监国的钟声,洪亮、沉稳,像在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华黔云看见羽林卫正在拆除城墙上悬掛的人头,绿林营的弟兄们举著朴刀,护送倖存的少女们往洛阳城走,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回头望了眼画舫的方向,眼里没有恐惧,只有释然。
“该走了。”苏綰的软鞭轻轻抽了抽他的手背,“去看看那些需要救治的人。”
华黔云最后看了眼祭台上的血跡,那里正在被雨水冲刷,渐渐淡成浅红。他知道,这些血不会白流——温小七的,陈玄礼的,老营主的,还有无数不知名的弟兄们的,终將浇灌出一个清明的天下。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洛水尽头的柳林里时,有颗紫藤种子从苏綰的锦囊里掉出来,落在刚翻过的泥土里。春风拂过,带著洛水的潮气,那粒种子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像在积蓄力量,等待著破土而出的那一天。而洛阳城的宫闕之上,新升起的日头正將金光洒满朱墙,为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镀上一层温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