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章 红绳系剑  煌煌少年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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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州城的积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城砖缝里钻出的草芽终於顶破了最后一层冰壳。陈玄礼的长戟在演武场划出带泥的弧,少年的动作比往日沉稳许多,左肩的旧伤在阴雨天还会发疼,却再没像从前那样冒失——每次收戟时,总会下意识摸一摸腰间的紫藤叶,那是燕离石的遗物,如今被他用红绳繫著,贴在皮肤上暖得很。

“玄礼,歇会儿吧。”苏綰的声音裹著药香飘过来,竹篮里的药碗冒著热气,是给华黔云熬的补血汤。少女的软鞭换了新的鞭梢,是用陈玄礼猎来的白狼尾做的,倒刺打磨得圆润,不再轻易勾伤人,“黔云的药快熬好了,你帮我去药圃摘些新的艾草。”

陈玄礼收了戟,额头上的汗混著热气蒸腾起来。他看著苏綰走向城楼的背影,绿裙在新抽芽的柳树下晃出细碎的影,突然想起三日前李隆基说的话:“等黔云的伤好利索,就把你和他的事办了吧。”

那时华黔云正靠在城楼养伤,绕指柔的剑穗缠著苏綰的指尖,红绳与绿帕缠在一起,像株刚开的紫藤。少年的脸腾地红了,想抽回手,却被苏綰轻轻按住,药汁滴在剑穗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老帮主若在,定会亲自为你们主持。”李隆基的横刀在阳光下擦得鋥亮,玄甲的肩甲换了新的,却总在旧伤的位置垫著软布,“绿林营的规矩,成亲要喝合卺酒,用敌人的头骨当酒杯才够气派。”

华黔云的耳尖红得滴血,绕指柔的剑穗突然绷紧:“用……用陶碗就好。”少年的左臂还不能完全伸直,伤口癒合后留下的疤像条淡红色的蛇,从腕间缠到肘弯,“等破了洛阳,再……再按规矩补。”

苏綰“噗嗤”笑出声,软鞭轻轻抽了抽他的胳膊:“谁要跟你用头骨喝酒?”她从药囊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乾的合欢,“陈藏器先生说,这个泡茶喝,对伤口好。”

婚礼定在三月初三,正是踏青的日子。潞州城的百姓自发来帮忙,卖胡饼的老汉送来了整筐的饼,绣坊的婆婆连夜赶製了红绸,连药营的小弟子都采来了满筐的野,插在城楼的箭垛上,把沾满血污的城头装点得像座园。

陈玄礼背著华黔云登上城楼时,少年的脸比红绸还艷。李隆基亲自当证婚人,横刀临时充作礼器,刀面映著两对新人的影子——华黔云穿著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苏綰的绿裙上別著朵新鲜的迎春,简单得不像成亲,倒像寻常人家的踏青。

“一拜天地。”李隆基的声音裹著风,吹得红绸猎猎作响。华黔云的绕指柔与苏綰的软鞭缠在一起,剑穗的红绳与鞭梢的绿帕打成个同心结,两人对著城外刚泛绿的田野深深鞠躬,远处的黑石山在薄雾里像头臥著的巨兽,燕离石就葬在那山脚下。

“二拜高堂。”华黔云的目光落在城楼的西南角,那里摆著燕离石的牌位,用半片紫藤叶当灵位。少年的膝盖刚要弯,就被苏綰轻轻拽住,少女从药囊里掏出两株艾草,放在牌位前:“老帮主,我们成亲了。”

“夫妻对拜。”李隆基的横刀在两人中间划了道弧,刀光劈开薄雾,照在华黔云的伤疤和苏綰的笑脸上。少年的绕指柔突然出鞘,剑穗缠住苏綰的手腕,红绳在她的皓腕上绕了三圈,最后系成个死结——那是绿林营的规矩,结绳为誓,生死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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