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红绳系剑 煌煌少年行
合卺酒用的是陶碗,里面盛著苏綰酿的青梅酒,甜里带著微酸。华黔云的酒刚沾唇,就被呛得咳嗽,苏綰笑著给他拍背,指尖触到他后背的旧伤,突然红了眼眶:“以后不许再这么拼命了。”
“不拼命,怎么护著你?”华黔云的剑穗扫过她的脸颊,红绳上的合欢落在她的发间,“老帮主说,男人的伤疤是勋章,可我不想再添新的了。”
城楼的角落里,陈玄礼正偷偷抹眼泪。李隆基拍了拍他的肩膀,横刀指向城外的田野:“看,草都绿了。”少年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新翻的土地上,百姓们正赶著牛耕地,吆喝声顺著风飘上来,混著婚礼的笑声,像首生生不息的歌。
午后的阳光暖得像层薄纱,华黔云靠在箭垛上,看著苏綰给伤员换药。少女的软鞭搭在臂弯,鞭梢的绿帕沾著药汁,动作比往日更轻柔。陈玄礼的长戟在演武场划出带风的弧,少年的招式里多了份沉稳,不再像从前那样只知猛衝猛打。
李隆基的横刀放在膝上,刀面映著远处的炊烟。他想起燕离石牺牲前的那个夜晚,老帮主用独臂给他斟酒,说绿林营欠李唐的,要用命来还。如今看著城楼上嬉闹的新人,看著演武场挥戟的少年,看著城外春耕的百姓,突然觉得那杯酒的滋味,终於在春风里酿成了甜。
华黔云的绕指柔突然飞向陈玄礼,剑穗缠住他的长戟:“来,比划比划。”少年的左臂虽然还不利索,动作却比往日更巧,剑穗的红绳总在陈玄礼的破绽处轻轻一挑,既不会伤到他,又能逼得他连连后退。
苏綰的软鞭突然加入,缠著两人的兵器打了个结:“不许打架!”她的脸颊泛著红晕,药囊里的合欢香气飘出来,“陈藏器先生说,黔云的伤还要静养,你不许惹他。”
陈玄礼的长戟突然收势,少年挠了挠头:“我是想让他活动活动筋骨。”他的目光落在华黔云的伤疤上,突然觉得那淡红色的痕不再狰狞,反而像条守护著他的龙,“等你的胳膊好了,我们一起去洛阳。”
“好。”华黔云的绕指柔指向东方,剑穗的红绳在风中飘动,“一起去。”
夕阳西下时,城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华黔云背著苏綰走下台阶,少年的脚步很稳,左臂微微屈著,生怕碰到她。苏綰的软鞭垂在地上,拖出浅浅的痕,像条绿色的蛇,跟在红绳的后面。
陈玄礼站在城头,看著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突然握紧了长戟。李隆基的横刀在暮色里泛著冷光,两人都没说话,却知道这场短暂的安寧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洛阳城里的韦后不会善罢甘休,草原上的突厥也不会忘记都史的仇,而他们,必须带著这份温暖和力量,继续走下去。
夜风掠过城楼,吹得红绸轻轻晃动,与燕离石的牌位、华黔云的剑穗、苏綰的软鞭、陈玄礼的长戟、李隆基的横刀,在月光里构成一幅奇异的画。画里有牺牲,有伤痛,有新生,有希望,像潞州城砖缝里的草芽,在血与火的滋养下,正努力地向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