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后初晴
姨娘听见摩托车声音,从屋子里出来,两口子硬要拉著我和我爸进去吃个饭再走,可我爸却一直推脱,说什么不方便不添麻烦咧。
最后饭还是没吃成,我坐在摩托车上,很是不理解。
回去的路上,我问我爸:“爸,咋么可我姨父家吃饭?”
“你姨父是回回么,我们就不麻烦人家咧。”
我似懂非懂,继续问,“那咋可给我起了个新名字?”
“你妈要给你养个弟弟妹妹捏,公家不让养。”
“给我起个新名字就让养咧?”
“昂么。”我爸敷衍了一句,又反问我,“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得到这个回答,我一下子就骄傲起来,觉得自己挺有用,於是认真想了想才说,“妹妹吧。”
“昂。”我爸说,“那就让你妈给你养个妹妹。”
摩托车依旧顛簸,我心里憧憬著有个妹妹会是什么样子。
回到我们村已经是下午了,我爸径直把车骑到发小家,给他爸还了钥匙,路上还特意加满了油。
发小正在屋里吃饭看电视,我们隔著窗户一对眼神,肠子里的蛔虫就都笑了,等会儿野去呀!
不过得先回家填肚子,那时候庄稼户的晚饭总是吃得很早,日头刚偏西,灶上就开始冒烟儿了。
我急匆匆地扒拉完饭便要出发。
“別咧耍水。”我爸安顿了一句。
“嗷。”我擦著嘴窜出门。
说起水,去年村里可有了大变化。
一条水渠沿著村里那条主路修过来,每个巷道又有支渠连上主渠,这样家家户户园子里、水窖就都可以放到水。
搁以前,我们村的人都得拉著架子车,跑去很远的地方取水,才能对付饮水和浇地。
下雨下雪更是老天赏的恩赐,每年冬天,一家子人在雪地里仔细收集乾净积雪时,都像拜神佛似的。
如今有了水渠,村里样貌就全然不一样了,就连娃娃们也多了新耍头。
我来到发小家,这小子正拿著两只布鞋,在院门口光脚板坐著等我。
没错,都四岁了,他还是不会穿鞋,他妈不让他出去玩的话,就乾脆不给他穿鞋。
每回去他家找他,我都先得给他把那两只鞋套上,他这才能跟我一块儿出来野。
给他套上鞋,我俩便一溜烟儿衝到水渠边上去了,至於我爸的安顿?早忘到渠里咧!
我俩疯耍到天黑,该回家了,我脑子突然一转,冒出个好点子。
要是我在主渠连我们巷道支渠的水闸子那儿,捅个窟窿,把水引到我家园子里,给我家那片韭菜还有几棵果树引上些水,岂不是一桩好事?
那时候这种小渠的水闸,也就是用一堆湿土拍瓷实了堵著,我俩说干就干,寻了根木棍几下就捅开个洞,还约好今天放我家园子,明天放他家园子。
捅开水闸子后,因为我家是巷道第二户,我俩又猫著腰把巷道第一户人家的水口子扒土堵严实,又把我家的水口子扒开,再把水渠那头堵好。
这第一户是我另一个发小家,不过他那会儿还是个鼻涕都擤不乾净的三岁小孩,不配跟我俩一块儿耍。
等七手八脚忙活完这些,我俩才各自晃回了家。
夜里躺在炕上,我翻来覆去睡不著,想著明天爸妈见了水会夸我给家里做好事。
你兴许要问:这些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咋还能记这么真?
別急,且听我给你慢慢儿讲,人这一辈子啊,总有些事刻骨铭心,忘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