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悬崖上的棋局 金融暗战:烽火票根
周敬尧见火候已到,立刻又给了一个台阶。他直起身,恢復了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威胁从未发生过:“所以,佐藤君,给我个面子。你的人先撤。纱线的损失,我来处理,三天之內,我保证让你在渡边大佐那里,有一个最体面、最完美的交代。如何?”
佐藤的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死死地瞪著苏明远,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但他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他不是向苏明远屈服,也不是向周敬尧屈服,而是向那个由周敬尧掀开的、足以將他吞噬的恐怖深渊屈服。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周处长,我等你的交代!”
说完,他猛地一挥手,带著满腔的不甘与后怕,领著他那些同样不知所措的士兵,狼狈地撤离了纱厂。
双重陷阱,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院內,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压抑的欢呼。工人们互相拥抱著,有人甚至流下了眼泪。
但苏明远和王伯对视一眼,却只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比刚才更深的寒意。
他们贏了这一局棋,代价却是让对手知道了,他们会“下棋”。
时间如同一根线,线的那一头,城南的一条湿滑窄巷里,另一场生死追逐,正悄然上演。
沈砚之揣著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利用对地形的刻骨熟悉,在迷宫般的弄堂里左衝右突,试图甩掉身后的两条“野狗”。雨点“啪啪”地打在头顶的油布雨棚上,也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就在他以为已经成功甩掉对方,准备从一个拐角穿出,拐上大路时,一把冰冷、带著铁锈味的匕首,无声无息地抵住了他的后腰。
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之前跟踪他的那两个地痞,和另外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壮汉,一前一后,將他死死地堵在了巷子深处。
为首的刀疤脸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低声吼道:“朋友,別动,也別喊。咱们兄弟是求財,不害命。把你刚从那家『当铺』里拿出来的东西……交出来,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沈砚之的心臟,沉到了谷底。
这些人既不是日本人,也不是76號的特务。他们的目標明確得可怕——就是衝著他刚到手的钱来的。顾老爹那句“小心打著自己人旗號的饿狼”的警告,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他握紧了拳头,肌肉紧绷,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异变陡生。
巷口一个一直蜷缩在屋檐下躲雨、衣衫襤褸得几乎与垃圾融为一体的乞丐,突然將手中那只用来討饭的破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刀疤脸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那“乞丐”发出一声悽厉得不似人声的怪叫,瞬间吸引了所有地痞的注意。
趁著他们一愣神的功夫,那“乞丐”竟如狸猫般窜上前来,身形矮小却异常矫健。他手中的一根要饭用的竹竿,此刻化作了武器,精准地一扫,直接绊倒了堵在沈砚之前面的一名壮汉。
一个转瞬即逝的缺口,出现了。
“走!”一声短促有力的低喝,从那“乞丐”的喉咙里发出。
沈砚之毫不犹豫,如同被弹簧发射出去一般,从倒地的壮汉身边冲了过去。他回头仓惶一瞥,只看到那个“乞丐”已经和剩下的地痞缠斗在一起,一根普通的竹竿在他手中使得上下翻飞,招式简单却异常狠辣,竟一时不落下风。
他瞬间明白,这是顾老爹的人!那条所谓的“生命线”,不仅仅是一条被动的退路,更是一张在暗中运作的、活生生的保护网!
当沈砚之浑身湿透、惊魂未定地推开明远纱厂办公室的门时,外面已是深夜。暴雨如注,疯狂地敲打著玻璃窗,仿佛要將这座城市所有的罪恶与秘密都冲刷乾净。
办公室里,苏明远正独自一人,对著一杯早已冰凉的茶水发呆。
两个刚刚从不同的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男人,目光相遇,第一次在心境上,达到了完全的同步。
沈砚之將路上发生的一切,连同顾老爹的考验和警告,一併道出。然后,他將那个湿透了的钱袋,放在了办公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苏明远沉默地听著,眼神中的火焰,一点点地被点燃。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保险柜前,用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了那张沈砚之带给他的“鬼钱”。
他走回桌边,將这张足以顛覆一切的钞票,和另一张真正的法幣,並排放在了沈砚之的面前。
“我们不能再等他出招了。”
苏明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著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决绝,“防守,永远是被动的。从今天起,我们必须进攻。”
他指著那块刚刚骗过周敬尧的仿製怀表,冷笑道:“周敬尧以为我的死穴是这块表,很好。我们就让他继续去查表的来歷,去查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修表高人』。让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我们为他精心准备的这个迷宫里。”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沈砚之,那里面燃烧著前所未有的信任与重託。
“而我们,真正的战场,”
他的手指,仿佛带著千钧之力,重重地、一字一顿地点在了那张诡异的“鬼钱”之上,“在这里。”
“沈先生,你是在银行鉴偽系统顶级专家,还有鉴宝造宝的家传手艺。我要你,动用你所有的知识、你所有的经验、你所有的人脉,帮我查清楚——这东西,这杀人不见血的毒药,究竟是从哪个魔窟里印出来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狂风暴雨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激越:
“与其被动地等著金融屠刀落下,不如我们主动去找到那个……握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