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喘边道：“城里都在传官府要清剿马贼，说不定还会跟北狄开战，百姓们心慌，全都去抢购柴米，连油盐、布锦、药材都开始往家里囤，六大粮行首先撑不住了，炭行也要歇业，被百姓们扒著门不给关呢。”

陈弘文喃喃自语：“好，这一招好狠！”

赫连贞一不解道：“商行存货都这么少吗？昨天咱们出门还没见抢购，今天才半天时间就卖完了？”

陈弘文摇头道：“此系商家本性，任何时候不能手上缺货，你越抢购我越限量供应，趁机哄抬市价，牟取暴利。何况，六大粮行里朱仁儒自己有一家，还有三家也唯他马首是瞻，一定是串通好了与我为难。”

这时韩捕头匆匆赶来，低声道：“打听到確切消息，朱员外明晚会与马贼交易！”

陈弘文握拳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狗急跳墙了，只能寄希望於马贼。”

赫连问：“他既知坑道鼠招供，如何还敢走原来的路线？”

韩捕头道：“和马贼交易格外困难，比盗卖石炭要隱秘得多，没个半年建不起新路线，而且这条路专走山道，极为险要，除非咱们预先派人沿路把守，否则根本没法抓人，官兵再多也进不去。可若预先把守，他们肯定不来了。”

陈弘文道：“不用，我们直接在城外拦截，將双方一网打尽。我昨天的筹划依然有效，只是事態紧急，要调整一下。”

他唤来户房书吏：“本县官仓还有多少粮？”

“所有粟麦菽黍加起来大约4万石。”

“將一半拿出来，在县衙前以平价销售，按户籍黄册，每户限购五斗。並发布告示，即日起雁门县实行《战时平准令》，所有粮油炭药等商铺由官府统管，停业整顿，限期开售，不得隨意调价。”

赫连听了暗暗佩服，这一招颇为高明，只要人心不慌，朱员外就掀不起大浪。

陈县令继续道：“我们即刻出发去粮行，给他们晓喻利害，然后兵分两路，韩捕头隨我去汪县尉家安抚汪氏族人，让他们莫要闹事，赫连你带一队人去东山炭场，加强警戒，以防有人抢炭，並安抚炭工。酉时前我们在巡检司匯合，与魏巡检会面。”

他这一番安排，条理分明，密而有序，好似运筹帷幄的一军主帅。

户房书吏即刻带著衙役出县衙大门张贴告示，安抚民眾。陈弘文趁机坐著轿子，与眾捕快一同从边门出去，直奔粮行。

路上陈县令给赫连解释：“我们只去周记和金记这两家粮行，他们和朱仁儒没什么交情，最易说服。其余四家大粮行我们无须多费口舌，去了也没用，直接发官府公文责令其三日內务必开业，否则封店。有官粮和两家粮行开售，百姓心里就不慌。石炭行都是从官卖榷场进货，只要我们看好东山炭场，商人便不敢太过分。粮和炭稳住了，其他物事卖的就算再贵也无关紧要，大可慢慢解决。”

周记粮行离县衙不远，如今也大门紧闭。差役叫了半天才开门，陈弘文长驱直入。

周掌柜是个面相忠厚之人，苦著脸道：“陈县令，我知道关门不对，可要是被一窝蜂抢购完了，后面粮价还继续涨，让我怎么办？说起来我的粮行也算雁门数得著的，其实只是小本经营，比不上別家的大生意。”

陈县令温言安慰道：“周掌柜莫要自乱阵脚，官府已开粮仓，平价入市，粮价不会一直涨。你可定价稍高於官价，每日限售五百石，如此可保无虞。”

“可是……六大粮行相约共进退，我不好独自开张。”

陈县令收起笑容，冷冷地道：“周掌柜，你想清楚了，若联合歇业，这是欺行霸市、对抗官府之举，轻则杖刑，重则流放，罚没家產！若能率先开业，本县心里有数，日后定有回报。”

周掌柜呆了半晌，咬牙道：“好，我下午就开！”

兵不血刃拿下周记粮行，陈县令一行又马不停蹄直奔金记粮行。

金掌柜是个精明人，一面將算盘打得飞快，一面不冷不热地道：“陈县令，我只是老实经营，不管什么是非恩怨。北上的马帮都停了，都说马贼猖獗，市面不靖，不敢来雁门。这么乱的局势，你非要我开业，那是要我死，我这点存粮不出几天就会被抢完，要是乱上几个月，我六七十號伙计和家人都喝西北风吗？正好便宜朱员外，吞了我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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