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將这异常与手头的案子联繫了起来。

但是又转念一想，自己这是查案查的走火入魔了。

那三位小姐，无论怎么，都不会和青楼的一位男性琴师联繫在一起吧。

酒又喝了两杯，台上的曲子换了一首，但李焕显然兴致已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秦宇见状，便开口道：“李兄，今日也差不多了，明日还需查案，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李焕嘆了口气，点了点头：“也罢，这琴听得憋屈！走吧，回去养足精神，明天非得把那装神弄鬼的傢伙揪出来不可！”

两人结了帐，离开喧囂的百楼，融入京都沉寂的夜色之中。

清凉的夜风一吹，秦宇的头脑愈发清醒。

夜色渐深，万籟俱寂。

回到自己的小屋，秦宇没有立刻入睡，而是盘膝坐在榻上，再次回想今日所见所闻。

……

翌日，清晨。

秦宇缓缓睁开双眸，引导气血週游周身经脉，接著吐出胸中浊气，便觉得神清气爽。

穿戴整齐后，便来到镇妖司点卯。

点卯过后，秦宇和李焕並未急於行动，而是在公廨內静候其他同僚带回更多的调查结果。

直至午时，派出去查探三位小姐日常行踪与人际关係的几位丙字队队员才陆续返回，將匯总的信息呈报上来。

据他们多方打探，沈舒、冯诗雯、林舒雅三人的確交往密切，是常聚在一起的玩伴。

她们平日里聚会的项目，也无非是京都官宦千金们常见的那些雅事——琴棋书画，赏品茗，偶尔也会相约去城外踏青写生。

不过，几位队员也带回一个颇为一致的说法：那位沈侍郎家的千金沈舒，因家世显赫，父亲身居吏部要职，性子被养得颇为骄纵，甚至可称得上飞扬跋扈。

听完匯报，秦宇指节轻叩桌面，若有所思。

“秦老弟，你怎么看？接下来咱们从何处入手？”

李焕看向秦宇，习惯性地徵询他的意见。

经过几番合作，他对这位年轻同僚的观察力和推断能力已是颇为信服。

秦宇略一沉吟，道：“昨日问话，他们三人虽口径一致，但细究之下，仍有微妙矛盾之处。我想，我们再去见一见那位林小姐。她受惊过度，昨日有些细节或许未能忆起，今日状態好转，或能提供更多线索。”

“成，那就再去会会那位林小姐。”

两人遂不再耽搁，再次动身前往林员外府邸。

得益於林员外昨日不惜重金、多方托请，终於从镇妖司內某位丹药师手中求得几枚安神定魄的灵丹。

林舒雅服下后，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虽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不復昨日那般涣散惊惶。

见到秦宇二人再次来访，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於厅中相见。

秦宇先是温言问候了几句，见她確有好转，才切入正题：“林小姐，今日打扰，是想再请教几个问题。据我们了解，沈小姐性子似乎……颇为强势，不知冯小姐与你，为何能一直与她相交甚密？”

林舒雅闻言，轻轻嘆了口气，声音虽仍虚弱，但条理清晰了许多：“舒姐姐……她脾气是急了些，说话有时也冲，但心地並不坏的。我们这等人家出身的女子，看似风光，实则能交心、能常在一处玩耍的姐妹本就不多。既成了朋友，些微小过节，忍一忍、让一让也就过去了。”

秦宇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著问道：“我们还听闻，前段时日，冯小姐与沈小姐之间似乎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不知林小姐可知具体所谓何事？”

林舒雅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片刻，才低声道：“那事……其实本是舒姐姐的一个玩笑，只是开得有些过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那日我们都在舒姐姐家的园里玩耍，吟诗作画。诗雯不慎滑倒，跌入了池中，衣衫尽湿，只好去客院更换。舒姐姐她……一时兴起，想捉弄一下诗雯，便跑去对看守客院的秦大爷说，需要进屋搬点东西，结果……她一推门，正巧撞见诗雯在更衣……”

秦宇和李焕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瞭然。

在这个女子名节重於性命的世道，这等事情，对於冯诗雯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冒犯与羞辱。

心中若说毫无芥蒂，绝无可能。

“原来如此。”秦宇记下这个关键信息，话锋一转，“还有一个疑问，据我们了解，冯小姐似乎並无礼佛的习惯，为何那日三位会一同前往城外寺庙烧香？”

听到这个问题，林舒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与自责，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看到舒姐姐和诗雯因为那件事生了嫌隙，心里著急，就想找个机会让她们一起出来散散心，重归於好。是我提议去烧香的……我常隨母亲去那间寺庙，觉得那里清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没想到……没想到反而害了她们……是我害了舒姐姐和诗雯……”

说著，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神情哀戚，难以自抑。

秦宇见状，温声安慰了几句，待她情绪稍平，才追问道：“如此说来，林小姐府上是有礼佛的习惯了？”

林舒雅用绢帕拭著泪，点了点头：“是，家母信佛，每月都会去寺庙上香祈福，我时常陪同前往。”

“多谢林小姐告知，你好生休养，若有需要，我们可能还会再来叨扰。”秦宇起身，与李焕一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