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哲希的眼睛亮的像是窗外的星星,含着希冀,那微薄的希冀,卑微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晚上,江衍准时到达。
微微仰着尖削的下巴,一双眼睛极亮,灵动的模样,像是含了一汪春水,纤长卷翘的睫毛像一把黑羽,在下眼睑投下一小方阴影,微勾的唇角,透出一股狡黠。
爱情这种东西总是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和心灵,她原以为江衍跟那些愚蠢的男人不一样,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同。
秦挽歌诧异的顿住:“奶奶您是在叫我?”
点头。
秦挽歌蹲下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白色的墙壁上,瑟瑟发抖。
“我叫了,不过......没人开。”她意有所指。
阿歌的脑袋埋在爸爸的怀里,小腿搭在爸爸的腰上,而爸爸的手臂横在阿歌的腰上,下巴还抵着阿歌的脑袋,他们中间......根本没留下一个空隙给他!
这不像是江衍的风格。
也不是吧,江哲希貌似......没有妈妈。
冷硬的门板裹挟着风直扑面门。
里面停放这各类好车,她掐指一算,不下五十辆。
那人告诉他这是他和佳然的孩子。
用餐,江衍给她夹菜。
丰盛的晚饭早已准备好。
许是冷热交替的原因,她刚往前走两步,忽然,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不想再下床,她拿出手机。
一连打了三通,都是无人接听。
她和江衍在学校门口分别,然后整整一天都没再见面。
“你什么意思?”
江衍挑眉:“ok。”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想过二人世界,不想跟我这个老太婆住一块儿,但奶奶不放心啊,阿衍性子冷,你们住外面,奶奶怕他欺负你,我希望你帮奶奶劝劝他,搬回老宅住。”
“噢。”
“该回房间睡觉了。”
恍惚间,却听得江衍低低吐出一句:“她去世了。”
是她身上的那身衣服!
在原地伫立好久,他才若无其事的拎了有些濡湿的外套,下楼。
有佣人想要上前,都被她勒令不许开门。
秦挽歌从眼尾看他一眼,垂下头,方才有些心虚的道出一句:“对不起。”
入目便是男人微敞的胸口,隐隐透出麦色的腹肌,像是蕴藏了无穷的力量,硬梆梆的抵在她的额角。
几秒之后,终是开口:“那个,江衍,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睹物思人,他为了有个念想,把他留下来。
挂断电话,秦挽歌从厨房走了出来。
江衍最先醒来,盯着小哲希。
轻微的脚步声让床上的两人同时抬头。
“问。”
小哲希无辜的吐了吐舌头:“不是我,是阿歌的脚。”
秦挽歌就呵呵了。
“那你跟奶娘说说,为什么这几天不跟他一起住?”
江衍输入密码。
扶着床沿坐起身来,小哲希双手环胸,小大人一般审视着眼前的场景。
“那就好,不过......”
“爸爸阿歌,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添个弟弟妹妹了?”前方,传来小哲希喜滋滋的声音。
秦挽歌微微一怔,不动了。
秦挽歌没有拒绝,顺手往身上拢了拢,嘴唇发青的搓着手,站在原地跳脚:“密码是什么?”
“不行。”江衍目光冷淡的垂眸,与此同时甩开小哲希的手:“回自己的房间去,以后不要再提出这种要求。”
洗过澡,却并未觉清爽,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脑袋重的抬都抬不起来。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蒋欣然的演技还真是浮夸到破绽百出。
隔一段距离,在沙发上坐下,左右四顾:“哲希呢?”
“奶奶您讲。”
她的思绪只飘了一瞬,就被一道脆亮欢欣的声音打断:“阿歌!”
“那秦小姐的脸跟吻还真是贵。”
她收了思绪,面色带笑的走过去。
想要给江衍打电话,想起方才他对那个女人毫无底线的维护,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怎么样?”
江衍脱了外套披到她身上。
上车。
既来之则安之,有人不想她进入这个家,她何必非要撞的头破血流?
他深邃的黑眸微微波动:“我做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秦小姐,记住你的身份。”
电光火石之间,秦挽歌思绪快速转动,一瞬之间,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她告知司机,下车前提前叫醒她,便安心的睡了过去。
小哲希手臂耷拉在身侧,垂下头,不知道有没有哭,秦挽歌看到他的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那也是个男孩子。”
“挽着我。”
如今江哲希六岁,蒋佳然,去世已经五个年头。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客厅,她看不到的角落里,蒋欣然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听着门外的急促的敲门声,唇角的笑意,放肆而得意。
别墅门口。
江衍的目光看过来,幽深晦暗,几秒,他微微眯起眼,唇角微勾,笑意却不及眼底:“太聪明的女人不讨人喜欢。”
她踱着步子走在鹅卵石铺的道路上,边走边看。
她轻笑两声:“奶奶,你不用担心,阿衍他,对我特,别,好。”
整顿早餐,秦挽歌都吃的心不在焉。
“爸爸,你呢。”
距离这里最近的避雨地点就是别墅的屋檐下。
“挺好的啊。”
噗,秦挽歌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小孩子是惬意自然的,拘束的,是躺在两边的人。
她不是个能把事情放在心里的人。
笑话,没有她下令谁敢给她秦挽歌开门?
学校门口,秦挽歌下车,江衍的车子一瞬之间句从她面前飞驰而过,转眼消失不见,她站在路边,手里还攥着那张支票。
可恨,也总比无关痛痒的好。
好似看到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她瞪着一双眼睛走过来,看着她湿答答的还在往下淌水的发丝,惊呼:“咦,外面下雨了?怎么淋成这样?”
豪门就是奢侈。
这么小的孩子,连哭都不敢放肆的哭,可想而知,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目送苏皖韵上楼,她才回到卧室。
傍晚从学校出来,果然没看见那辆标志性的黑色宾利。
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遭到如此对待。
她回到床上,拿被子严严实实的裹住自己。
第二年的冬天,小哲希生了一场病。
“哦。”
江衍心头一动,伸手,扣过她的后脑,稍稍用力,秦挽歌就整个人都被他拉进怀里,他凑近。
念及此,秦挽歌浑身轻颤,就差掉下一地鸡皮疙瘩了,让她叫他老公,她宁愿去死。
“没有,只是......”江衍目视前方,脑海里浮现出女人满含捉弄之意的灵动眼眸,目光沉了几分:“嗓子有些不舒服。”
这就是江家,那么大的雨,所有人都在,就是没有一个人给她开门。
应当是发烧了。
江衍忽的抬头,一双眼攫住她的脸,鹰隼般的视线,带着刺透一切的锐利。
他从未怀疑过这个孩子的真假,却在那一刻,一颗心陡然跌入地狱。
“哲希不是你跟蒋小姐的孩子?”
江衍还未点头,小哲希却又想起什么似得,偏过头,看着秦挽歌:“阿歌,我跟爸爸一起睡你会不会吃醋?要不我们三个人一起?就像上次那样。”
江哲希这边的床太小,几人移步主卧。
江衍被撩拨的心神荡漾。
他不能吃辣,一点儿都不能吃,一吃就会扁桃体发炎。
几秒后,她轻笑,满是讥诮:“江先生我真的建议你去眼科看看了。”
话落,顺势推开江衍,起身。
她抬眸偷偷看一眼江衍,心口莫名的泛起了涟漪。
至少此刻,她从小的梦想,也实现了。
“你懂事,听你这么说奶奶就放心了。”苏皖韵面色有些疲倦的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你去睡吧,奶奶不怕吵。”
两人一起去老宅。
不知道她在天有灵,看到他这样对待她的儿子,会不会恨他?
秦挽歌简直要给这个理由笑破肚皮:“拜托江先生,哲希还只是个孩子。”
这个称呼怪怪的,却让她微微红了脸,她笑笑:“今天晚上他有应酬。”
小男孩儿一双水亮的大眼睛满是期待,看的秦挽歌心都软了,她浅笑:“我可以陪你睡。”
“那还玩什么?去写作业。”
深秋了,天黑的早,傍晚的功夫,夜幕已经降临,黑压压的悬在头顶上方,街灯,也一盏一盏亮起来。
别墅里有个园,秋天的时节,桔开的正好。
“那只是男人早上正常的生理现象。”
清冷的气息瞬时侵入她的口舌。
她的爸爸离开很多年,父爱的缺失,叫她此刻感同身受。
江衍沉默,面色彻底沉了下来,且悲痛。
毕竟,听江衍的意思,哲希于苏皖韵而言,是根刺,被发现的话,恐怕不妙。
好似她根本没有听到秦挽歌的敲门声一样。
“怎么不进去?”
秦挽歌还在发愣,她简直不敢相信,素来极具警惕性的她会被同一个男人连着侵犯两次并且毫无反击之意。
接下来几人再无说话,气氛融洽的吃完饭,苏皖韵叫住她。
她穿的薄,深秋的雨,凉彻骨。
yes!
江衍却凑过来,把她拥进怀里,唇瓣停留在他耳畔,低低开口,声音有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别动,你想让哲希看出我们是假的?”
苏皖韵立即明了。
明明浑身一阵滚烫,她却觉得冷到瑟瑟发抖。
“五万?”
“喂,齐姐。”
“呦呵,江先生您的面子还真大。”秦挽歌冷笑:“不过我不是你,我没有义务去包容她的小孩子脾气,我秦挽歌就是一个这么小心眼的人,你回去告诉她,以后见着我最好绕道走,我也不保证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难道是她眼瞎?
她顶着包一路狂奔。
秦挽歌忽然想起那日在酒店,他醉酒,失态,抓着她一遍一遍的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然然。
只是浅尝辄止,在秦挽歌动怒之前,收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蒋欣然。
不过,偏偏有人相信。
“那他的妈妈是?怎么从来没见过......”见江衍面色又阴沉的迹象,她慌忙转移话题。
秦挽歌又不死心的对着门板猛敲一顿,里面连个动静都没有,就好似,住了一屋子的聋子。
不过,这个她不能戳穿。
被打的两人先后醒来。
身后似有脚步声追上来,不过她没兴趣知道那是谁,现在她只想洗个澡然后把自己拿被子裹起来。
打车,回家。
“爸爸......你陪我玩一会儿,玩一会儿我就上去写。”
“原来如此。”
抛去不情愿的意外,这是第一次,他们彼此同意对方跟自己躺在第一张床上。
江衍忽然扭过头,目光锐利且不悦的落在她面上:“不可以。”
一个吻五千,江衍出手还挺阔绰的。
进门之前,江衍顿住脚步。
江衍的一双黑眸牢牢攫住她的眼睛,秦挽歌看过去,可以在瞳仁深处寻到她的倒影,几秒,他开口:“我知道是欣然不给你开门,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小孩子脾气,不过她没有恶意,看着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计较了。”
许久之后,秦挽歌放下手里的睡前故事:“我没意见。”
秦挽歌抿唇,仰头看着他,不知所云。
别墅很大,半个小时候,她走至一片停车场。
啊呸,昨天晚上还说好的大家一起睡,结果却把他无情的踹到了床沿。
养在这僻静之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折磨着他,也折磨着自己。
“奶奶,其实我们不在老宅住,还有一个很大原因是怕太闹腾吵着你,你也知道,阿衍他年轻气盛......”秦挽歌老脸一红,内心暗赞自己演技精湛。
对此她不想有任何表示,径直上楼。
江衍失笑,他以为她会趁机狮子大开口宰他一笔,不过......
她脸红扑扑的看着老太太:“奶奶,这个,我会跟阿衍说的......”
医院输血时,护士告诉他,两人的血型不配对。
“办妥了。”秦挽歌在床边坐下:“不过,以后需要一个星期回一次老宅。”
他养他,把最好的一切给他,宝贝的不得了。
江衍没说“她”是谁,秦挽歌却已明了。
“闭嘴,你个死bt!”
车子朝着别墅驶去。
秦挽歌抬头很是意外的看他一眼,江衍却已转身。
“今晚陪哲希。”
“这样......也好。”
车厢内重新陷入安静,秦挽歌看着车窗外,忽然就想起今天早上,他们临走前小哲希不舍的模样,她下意识的皱眉:“江先生,你为什么不把哲希接过别墅去?”
秦挽歌微微颔首,朝里面走去。
“爸爸......”
原来,斯人已逝。
呃,没有吗?
秦挽歌却轻易捕捉到了她眼角的那丝笑意,带着淡淡的挑衅。
秦挽歌很不自在的挽住男人的手臂,隔一层衣料,那温度依旧滚烫,烫的她掌心一片温热,这温热一路蔓延至脸颊,无端的热气,叫她脸蛋变得一片绯红。
倒是......长得跟蒋欣然有那么几分相似。
贫瘠的身材?秦挽歌垂眸,脖子以下,因那浑圆,她看不到自己的肚子和大腿。
下午的时候,她收到他的电话。
不过,比他的胸口更硬梆梆的,是抵在她大腿间的那物。
“附加一个吻,凑个整数,一万。”
“奶奶不会的,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不过还没等她欣赏完车的改装,天际忽然狂风大作,须臾之后,一道刺白的闪电带着冷光划破天际,顿时天地间亮如白昼,不过一瞬,闪电隐,雷声轰然在头顶爆炸开来,天色阴沉至际,乌云压的极低,从天的北边席卷而来,风雨欲来。
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时间过去一个小时,晚七点半。
江衍放下手里的报纸,蹙眉,怎么这么久还没下来?
他起身:“张妈,上楼去看看少奶奶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