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只持续了几秒，一道黑影从半空中荡来，下一秒，她跌入一具结实的身躯。

他又说：“小昭，这是我最后一次护着你了，以后没我了，你别再当杀手，找个人，踏踏实实好好过日子。”

申克率领了大部队在别墅里里外外展开搜寻。

她是不是也曾深深的爱过他？

江衍这仇，他得帮他报！

她走出洗手间时，黑狐正睡的很香。

疼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她拿起桌上的烟，想到自己怀孕了，又扔回桌上。

可抬眸的那一瞬，他分明看到秦挽歌眼底毫不遮掩的痛意，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秦挽歌，也从未见她恨谁恨成那个样子。

其实，蒋南已经买好了机票，就在明晚，他们所有人，将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榕城。

所有的力气终于耗尽，他的手臂沉重到再也抬不起来，就在距离秦挽歌脸颊剩下五厘米的地方，那手臂重重的垂落下去，砸在血泊里，溅开血液。

他们都忘了，蒋南是黑手党教父，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差？

眼前是漆黑的。

江衍试图从她的面上找出一丝她在开玩笑的意味，可是没有，她是真的将他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像是......他从来不曾出现她的世界。

这一刻，他选择相信他。

江衍走至走廊最深处，一双眼沉沉的扫一眼身后的人：“谁有手电筒？”

甚至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随手裹了外套就从二楼飞身出去。

他们的身子及其灵活，快到连子弹都捕捉不到，两人的后背像是长了眼睛，每一颗子弹，都可以轻易的避开。

不知过了有多久，江衍压下喉间的酸涩，他缓缓抬起枪，对准铁笼上的锁。

江衍疼到说不出话来，他抬起头去看秦挽歌，想要给他一个解释，他抬起手，想要碰碰她的脸，可他的眼前生出一片朦胧的白光，他看不清她的脸。

她不记得他了？

而他们，尚未来得及做好任何的准备。

那是一个巨大的铁笼，上了锁，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二楼，黑狐在这行待了太多年，他太清楚杀手是个什么行业，夜不能寐，应当是常态。

这寂静无声的夜，空气里渐渐燃起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儿。

又像是一刻深水炸弹骤然落下，将周身这一切炸的四分五裂。

不知是真的，还是她的心里作用，小腹的绞痛好像真的缓和了不少。

蓝昭抓着绳索，哭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秦铭，秦铭......你别抛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她垂眸看着楼下举着枪的警察，抹一把额角的汗，她垂眸温柔的摸摸自己的小腹，宝宝，乖一点儿。

他沉默半晌，面上扯出一抹让人心酸的笑意，他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阿衍，小鸽子，我是你的阿衍。”

她和黑狐就要回纽约了。

他站在原地，动都不能动，像是被人卸了手脚。

门被拉开的那一刻，当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别墅客厅，这寂静，像是被活生生的拉开一道口子。

外面的人再也站不住，他们冲进来，抱起了江衍，拨通了急救电话。

他们只聚了一瞬，就朝着不同的方向荡过去。

他还说：“小昭，我爱你。”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笑着看着她，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温柔的叫她，小昭，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护她周全。

可惜，还是晚了。

他情愿相信他从未变过。

肩膀传来剧烈的痛意，江衍松了手。

江衍终于倒在地上，彻底的闭上眼。

江衍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抬手摸着她凌乱的，满是污泥的发丝：“阿歌，对不起，我来晚了......”

申克的手臂一瞬间垂落下去。

不能再等了，黑狐已经在等她。

他心口猛地一抽，他看向墙面，寻到开关。

黑狐擦掉她的眼泪，他笑了，他说：“小昭，你是杀手，杀手不能掉眼泪。”

秦挽歌一把抓起扔在地上的刀。

她眨眼，有豆大的眼泪从眼眶砸下。

他小心翼翼的避开秦挽歌，将那锁射的碎成了渣。

鲜血四溅，满眼的红，像是天边的残阳。

因为他眼前的江哲希，有着跟记忆里那个善良小男孩儿一样的眼睛，干净，澄澈。

蒋南说，回去就给他们办婚礼。

他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保全她的性命。

蓝昭害怕了，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她的眼睛去捕捉黑狐的身影，她惊呼：“秦铭，救我！”

铁笼外的地上扔了一把枪和一把刀，枪是江衍开锁时留下的，刀是那日黑狐留下的，上面染着干涸的血迹。

只是，这几日太过安逸了，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人五官的敏锐性都会降低很多。

江衍胸口插着刀被抬出去时，申克刚从卧室里出来，蒋南不知什么时候被惊动，抱着蒋佳然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死了。

除了那个小鬼，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连着几枪，“砰砰砰——”的射在那锁口上。

每一个女人都有一个做母亲的梦，女杀手也是女人，她同这普天之下的每一个女人都一样，她渴望着有朝一日能为黑狐生下一个宝宝。

江衍死了，她亲手杀死的。

她还未说什么，腰间一紧，绳索的搭扣“咔嗒——”一声落在她的腰部。

他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精英，他们都是这世上最出色的杀手。

趴在洗手间的马桶上吐了半天，她猛然想起，这个月的月经还没有来。

视线终于清晰，她看到无数的子弹朝着她射过来。

他来的太晚了，她就待在这样逼仄狭窄又密不透风的阴暗中，不知吃了多少苦，她的身上，有太多的伤。

巨大的枪响彻底在别墅里放大开来，像是一道陡然响起的惊雷，平地而起。

身后的人没有动，他们如山一般沉默的矗立在门口，守护着两人。

江衍垂落在身侧的手一瞬间紧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突。

秦挽歌坐在血泊里，血液染红她充满污渍的衣角，她茫然着盯着地上，眼泪无声的往下掉。

那些伤留在她的身上，却刻在他的心伤。

昨夜，她很晚才睡着，枪声响起的时候，她慌了。

他抹了一把脸，扭头对那人说：“给我追，把那两人给我往死里整！”

两人合作多年，对方的每一个眼神都再清楚不过。

身后有人冲出来，问：“申队，怎么了？”

江衍满头是汗，面无血色，他跪倒在地，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他迎面撞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江衍，他的面色一瞬间苍白一片，他随手抓住了个刑警：“怎么回事？”

下面是无数黑漆漆的枪口，只要距离足够的近，她将在一瞬间被数成千上百的子弹射成筛子。

内鬼是谁，毋庸置疑。

楼下满满的都是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密密麻麻，乍一眼望过去，像是黑色的蚂蚁。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抱住黑狐，她在他耳边轻轻说，恭喜你，秦铭，你要当爸爸了。

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拆之入腹。

江哲希摇摇头：“我不知道。”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捧着肚子，连走路都放轻了。

按下开关的那一瞬，一束巨大的光线四散开来，将整个漆黑的走廊照的亮如白昼。

江衍顾不得肩膀的痛意，他跟在秦挽歌的身后追出铁笼，他扳过她的身子，想要安抚她。

他终于完完全全坠落在尘土中，血液在他身下绽开绚烂的。

时间只在分秒之间，如果他们不能立刻做出选择，那么他们两个，都会死。

笼内最深的角落里，一个女人瑟瑟发抖的缩在那里，嘴里不停喊着的......是他的名字。

这夜，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

江衍不会有事。

从未掉过眼泪的江衍，在这一瞬之间红了眼眶。

蓝昭想，她该走了。

她不能叫秦铭白白为她丢掉这一条命。

她攥紧绳索，借力一跃，攀上墙面。

离开前，她回头最后看一眼秦铭，他还在对她笑，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一秒。

这一辈子，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叫秦铭的男人，再也不会有人，比秦铭更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