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下意识看不顺眼,觉得二哥哥又魔怔了,突然就得意洋洋起来,旁人又没夸他,简直莫名其妙。
姊妹之中唯独湘云脾气豪爽,一贯仗义敢言,听了宝玉一番歪理,竟敢暗中讥讽三哥哥!
前几日她因和宝玉闹气,结果被惹得意乱情迷,整日魂不守舍,每日都不敢正眼瞧三哥哥。
今日听说贾琮即将出征,心情越发郁郁不舍。
此刻正在烦恼之际,看到始作俑者宝玉,自然越发不顺眼。
见宝玉自以为是,胡言乱语,还拿三哥哥出征之事调侃,顿时火冒三丈……
……
湘云气得俏脸生红,柳眉挑起,明明一脸怒气,偏生色如芳霞,艳如海棠。
气呼呼说道:“宝玉,你这说的什么怪话,三哥哥是朝廷命官,圣上册封的世传武勋。
现在蒙古鞑子侵犯大周疆土,三哥哥眼看就要带兵出征,为国征战,出生入死之事。
不管是贾家和史家子弟,哪个又不是如此,难道都不入你的眼。
你不说些好话便罢了,还拿这些散话歪理,明里暗里歪派于他。
三哥哥那里就对不住你,值得你这样贬低数落他。
他比你年长,便是兄长,你是弟弟,长幼有序,你也该多些尊重。
他还是二府家主,保你去国子监读书,对你够有恩有义,即便不说兄弟情义,也该讲宗法礼数。
你竟敢这么讥讽他,我算白认了你这人,以后再也不要想我理你!”
湘云这几日意乱情迷,心中迷糊不解,不明来由烦恼,一直憋了一肚子气。
听宝玉言语讽刺贾琮,瞬间被挑起怨气怒火,噼里啪啦,毫无顾忌,一股脑儿宣泄而出。
她越说越没来由生气,明眸眼泪汪汪,明明是她在训人,偏气得自己快哭鼻子。
宝玉虽然满口歪理,哪有湘云嘴皮利索,被她怼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无地自容。
想要说几句话来分辨,仓促之间慌了手脚,竟连一个屁都崩不出来。
……
王夫人见湘云如此数落宝玉,气得脸色发白,忍不住就要出言训斥。
但她心中清楚,老太太对这些孙女儿,除了最疼林丫头,第二个便是湘云。
因史湘云是她娘家侄孙女,正经连着血脉之人,自己要是当面训斥,老太太脸上可挂不住。
且这丫头十分可恶,她将宝玉骂得痛快,已经是大占上风,偏生自己眼泪汪汪,倒像是她吃了大亏。
这等古灵精怪,装腔作势,以前怎么没看出这么可恶。
自己这当口开口训斥,这死丫头必定撒泼哭闹,老太太可真就怪上自己。
如今一家子迁居东路院,连宝玉都已搬出西府,二房和西府牵连愈发弱了。
王夫人不愿丢了心中念想,眼下唯一能够依仗之处,便是老太太对老爷儿子的眷爱。
王夫人可不想一时冒失,让贾母心中生出嫌隙,以后竟疏远起二房,哪可太得不偿失。
她想清楚这一桩,只能强压下怒火,只是脸色阴沉难看,却怎么掩盖不住。
……
迎春黛玉等姊妹虽心中不满,但不愿和宝玉一般见识,与他作些言语牵扯争执。
对湘云辛辣的愤怒之言,她们一时都有些意外,但心中都觉得解气。
贾母对湘云这等言行,心中也有些惊诧,湘云和宝玉都在她身边长大。
她自然很清楚两人性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要好时有说有笑,起了争执便要吵架,贾母也是见怪不怪。
但湘云今日神情言语,却让贾母感到讶异,这丫头今日古怪,她怎么这么为琮哥儿出头……
贾母毕竟是老练妇人,女儿家心思情态,没有她不清楚的。
她想起方才湘云俏脸生红,义愤填膺,眉眼含情,可不知多维护琮哥儿。
难道这丫头这一年长大,突然便开了情窦,竟对琮哥儿生出心意,不然怎么会这么待他。
她不由暗自审视湘云,见迎春正在安抚于她,湘云依旧眉头不展,几分魂不守舍。
贾母愈发觉得没有猜错,此事她倒是乐见其成,因她早有贾史联姻打算。
没想当初侄媳妇出的主意,如此立竿见影,将湘云接到东府养着,这两人真就生出情意。
只是贾母心中有些得意,脸面上却不好显出,皱眉说道:“你们从小就是吵吵闹闹,不让人省心。
如今也都长大了,怎么越大越像孩子,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死乞白赖斗嘴。
既然说也说了,吵也吵过了,这事就此搁下,谁也不许再提,也不许再怄气,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
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心中郁闷难言,老太太也是老糊涂。
云丫头只是她的侄孙女,宝玉可是她的亲孙子,那个更亲不是明摆着。
怎么胳膊肘也不往里拐,一味的和稀泥倒浆糊,宝玉的脸面往哪里搁……
王熙凤虽读书不多,却是精明透顶之人,自然听出宝玉话里指桑骂槐,又听湘云仗义执言,更是一清二楚。
宝玉在内院耳房和外路女人乱搞,败坏西府内院名声,王熙凤就对他很是厌恶。
不然也不会不赶天日,手段使劲,迫不及待将宝玉轰出西府。
如今见他死性不改,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当众奚落歪派琮老三,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是猪油蒙了心,竟不知端的谁的饭碗,西府的米粮当真喂了狗!
只王熙凤虽心里发火,脸上却不会显出。
笑道:“老太太,云妹妹平日有些调皮,但真说起正经话,一板一眼有道理,见识比爷们都不差。
这两年也出落愈发得意,不仅模样更加俊俏,说话行事也极爽利,还真有老太太的影子。
可惜我没福分投成男儿身,不然我找媳妇儿,必定挑云妹妹这样的,她这性子真过瘾!”
方才湘云和宝玉吵架,堂中有些剑拔弩张,被王熙凤这么插科打诨,气氛一下松弛下来。
迎春等姊妹抿嘴微笑,惜春年纪尚小,更是无拘无束,还咯咯笑出声音,把湘云臊的脸红。
……
贾母笑道:“你这猴儿惯会胡说,自己也是女儿身,还能琢磨娶媳妇的事,也不嫌臊得慌。”
王熙凤见贾母笑容满面,便知自己这话极入老太太的心。
当初老太太想撮合琮老三和湘云,差点就和史家媳妇提亲,王熙凤可是在场亲眼所见。
要不是宫里赐婚甄三姑娘,这门亲事八成就成真了。
看来老太太心思还笃定的很,只等琮老三过了大孝,必定是要开整的。
不然怎么云妹妹替琮兄弟出头,这等作践敲打宝玉,老太太也不给宝玉出头,只是一顿捣糨糊了事。
王熙凤想通这一桩,便起了迎风放火,痛打落水狗之念,不能让二房再对大房放肆。
笑道:“宝兄弟如今也长进了,越发能说会道起来,也是入国子监的人,可见最近功课用心,见识竟也厉害了。
只是你和姊妹们扯淡也就罢了,可不好牵扯到琮兄弟的皇差正事,这一桩可是犯大忌讳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深宅内院的小话,多半也是存不住的,哪天就被短命的嚷嚷出去。
宝兄弟难道就忘了不成,上回你说宫里赐婚的闲话,惹得宗人府上门,好一顿骂人架势,如今想起还后怕。
这要是再闹出一场,宝兄弟也不好收场,待会我吩咐丫头婆子,今日之事可不敢嚼舌根。
要是传到二老爷耳朵里,又要生出多少闲气……”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王熙凤之言,各自都脸色大变。
但贾母是担心再招惹宗人府,闹出事情又要丢脸,王夫人担心贾政听到风声,必定要对宝玉发作……
王熙凤见了贾母王夫人神情,便知道自己一语中的,只言片语便辖制场面。
愈发兴致勃勃,打定主意大干一场,好生作践踩踏一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