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盼望着能够早日出去,你偏偏不愿意。”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赵津脸上也带着唏嘘道:
“若不是宋状元搞出这个劳动教育,我赵津液不会有机会喝雪酒,领赏钱。”
“我若是出了牢,还要钱租住,每日吃饭,坐吃山空。”
“不如暂且在监牢里,还能攒下些钱财。”
“等到宋大官人开始修理河道,我又能做活了。”
秦应很奇怪,他是听闻任福说有机会把赵津等人给招纳进禁军。
当个禁军士卒,可是要比蹲监狱要强上许多。
“此事,你当真这么想?”
“自然。”
赵津叹了口气:“我若是能攒下些许钱财,也能讨个老婆了。”
“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原来根子在这里。
秦应点点头,几条河道的清淤工作时间不会太短。
若是能挣出一笔钱来,到时候他再加入禁军。
那可今日不同往日了。
秦应打量着这群罪犯的模样,第一次觉得宋煊的劳动教育改造之法,是如此的成功。
此子年纪轻轻就能想出解决东京城治安的办法之一,怨不得他能考中状元。
看样子自己与陈尧佐都输的不冤。
就算能够改造一小批人,那也是“教化之功”。
这个知县干的就算是成功。
“对了,秦通判,您觉得咱们这清淤能用的上吗?”
“是啊,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听说朝廷都求雨了。”
“若是不下雨,咱们可不就白干了吗?”
“不下雨也好。”秦应摸着胡须:
“一旦下雨了,咱们夜里想睡都睡不了,都得泡在水里。”
开封县衙四周是有墙可以阻挡洪水,地势又高一些。
但是聚集在院子里的水排不出去,到时候全都烂脚喽。
“还是不下雨的好,去年我差点就被水给淹死了。”
“对对对。”
“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修理黄河挣钱,要不然洪水一过,东京城又该来了许多人,抢咱们的饭碗。”
几个人议论着,监牢里倒是不如外面热,反倒凉爽些。
不一会便有鼾声传来,几乎全都睡着了。
秦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不过他有预感,应该差不多了。
接替自己的人都到位了,大娘娘也该判决了。
第二天一早,县衙内就热热闹闹的。
几口大锅已经支起来了,众人全都在忙活。
宋煊过来之后,视察了一群,派人去通知。
今日是宴请禁军以及监牢里的犯人。
明日咱们县衙的关起门来吃喝,就当是提前过中秋节了。
诸多衙役听到后,自然是极为高兴。
监牢里的犯人一早上也都是空着肚子。
牢头毛朗亲自巡逻,不断的说着大官人的安排,总之今日早上都没有饭,饿了就喝点水,等着空肚子。
今日中午让你们大吃大喝一顿,虽说没有雪酒,但总归不是什么便宜酒。
你们是沾了宋大官人的光了。
要是放以前,坐牢哪里去找这种好事的啊?
“今后要是出去了,就少犯罪,大官人已经透露,你们这段清淤工作表现不错,没有发生逃跑事件,所以会酌情给你们减少刑期,能早日出去。”
有了毛朗这话,希望早点出去的人还是占大多数。
像赵津这种眼光看的长远的人,还是少数。
同为底层人,有几个能有抓住机遇的把握?
倒是让不少重刑犯心生羡慕,他们都没有这种机会。
待到刑部核实完后,这帮人该发配就发配,该处死就处死了。
天气越发炎热,棚子内的凉菜也都端上来了。
宋煊邀请禁军入座,以及去把那些犯人也带出来。
十个人一桌子,依次排好。
宋煊站在禁军群里,环顾周遭人员:
“诸位近日都辛苦了,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吃了这顿饭,饭后都有赏钱。”
任福等人未曾想宋煊还会给他们赏钱,自是受宠若惊,连连说不敢要。
毕竟他们这群人能与宋煊同桌吃饭,到时候有敬酒的机会,就足够让他们拿出去吹嘘了。
宋煊直接按住任福:“你家里不缺钱,难道其余兄弟家里就没有用钱的地方吗?”
“我等皆是借了高利贷,短时间内有钱。”
“哈哈哈。”宋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倒是忘记这件事了,你们可千万别嫌弃我开封县衙给的赏钱少啊!”
“哈哈哈,那不敢。”
众人脸上带着笑。
禁军虽然收入比寻常人也不少,但能被调过来顶着大太阳巡逻的,想必家里也没什么关系。
要不然能干这种苦活累活?
“先同饮一杯。”
赵祯也坐在宋煊身边,一仰脖,喝了酒,是有些辣喉咙的。
任福虽然看着宋煊,可眼睛一直落在官家身上。
乖乖,其余人都觉得与跟宋状元饮酒为荣,殊不知咱们这桌子陪坐的人可是官家。
如此荣耀,任福又不敢胡咧咧,生怕坏了官家的事。
宋煊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递给赵祯,让他自己倒。
赵津等人仰着脖子瞧着宋煊。
宋煊又走了几步,对着这帮犯人道:
“尔等做事没有偷奸耍滑,如期完成工程,工钱会付给你们,同样也会有赏钱,刑期也会减缓。”
“日后整修河道,我开封县衙还是要优先选择雇佣你们这群人。”
“到时候你们免不了要当个头头脑脑,带着一帮生手去做活,工钱也会比这次多的。”
宋煊画的大饼,当真是让百十来口犯人面色激动。
不仅这次干活有了结果,下一次修理河道的活计,怎么都能干上两三年。
日后的生活也算是有了着落,如何能够不高兴?
谁不想要稳定干活,有钱赚?
奈何东京城虽然能让许多人糊口,可架不住来的人越来越多。
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最终只能走到违法犯罪的道路,这是显而易见的。
“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工钱赏钱什么的,待到后天再发给你们。”
“今日你们痛快喝,免得发了钱,钱丢了,明日我要宴请我县衙之人开席,也没空给你们发钱。”
宋煊把酒直接喝了,转身就走。
“多谢大官人。”
宋煊头都没回,只是摆摆手示意,让人上热菜。
四司人对这套流程都是熟悉的很。
任福十分客气的谢谢赵祯给自己倒酒。
赵祯虽然没有亮出身份来,但他很兴奋,这是第一次与禁军喝酒。
若是自己手里也能掌握军队力量,今后说话的份量就会重。
旁人也都会听的。
赵祯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公开自己的身份,待到日后有需要再说。
要不然太扎眼了,反倒是提前暴露了。
宋煊坐回椅子上:“任都头,酒量如何?”
“怕是让宋状元失望了,这一桌子都没有我能喝。”
“哈哈哈。”
宋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善饮酒,就多吃菜了,你们想痛饮便痛饮,不要顾及我。”
“就算是拿大碗也成,都不必过于拘谨。”
在这桌子上吃饭的,那也是基层将领了。
有了宋煊这话,便放松了许多。
几杯酒下肚,倒是有人询问:“宋状元,那首破阵子写的可真好啊,用了多长时间?”
“没用多长时间,脑子一蹦就写出来了。”
宋煊举起酒杯跟他碰了杯,搞得他受宠若惊。
“哎呀,当真是文曲星下凡。”
李禹亨连忙把碗里的酒喝光了,表示敬重之意。
像他们这群武夫,就算是想与进士同桌吃饭饮酒,那都是妄想。
宋状元这般屈尊降贵的与兄弟们同桌畅饮。
他喝一小杯,咱们喝一大碗那是一点都不吃亏啊!
尤其是这酒,乃是宋状元专门给大家买来喝的,他痛饮算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都夸耀着,十分羡慕曹侍中能有这么一个好女婿。
原来宋状元当真没有看不起他们这帮武人。
其余桌的士卒来敬宋状元,他都接着。
这一场喝的宋煊有些脑子不清醒,虽然酒量好,但也架不住这帮士卒一个一个前来。
这种事,要么全都拒绝,要么就不能落下一个。
就算是陪着自己喝酒的赵祯,早就不省人事了。
宋煊搭着赵祯离席,让他们继续吃喝。
任福颇为担忧的瞧着官家昏睡过去,再看着这帮没见过世面的手下,不由的叹了口气。
李禹亨见宋煊走了:“任都头,宋状元当真是好酒量啊,咱们自己喝!”
“喝喝喝。”
任福又重新坐下,颇有些心事重重:
“这帮没眼力见的,一个个来敬酒不知道一桌子一起敬,非要一个个过来与宋状元碰杯。”
李禹亨倒是理解这种情况。
兴许过了这村,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沾一沾文曲星的才气呢。
“不必管他们了,我们继续喝。”
宋煊把赵祯放在床上,也用不着自己照顾,身边的宦官杨守珍颇为心疼。
据他所知,官家可从来没有喝多过。
若是被大娘娘知道,少不了一顿责罚。
“醒酒汤已经熬上了,宋状元可是要来上一碗?”
“不必了。”
宋煊靠在躺椅上:“这点酒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歇息一会便能缓过来。”
他直接踢了脚上的官靴,扯开衣服,闭眼歇息。
杨守珍让身边的宦官过去伺候一下宋煊,免得他着凉了。
反倒是把官家给传染上。
张怀德自是毫无怨言,虽然他是官家的贴身宦官,但是自从杨守珍到来后,这份活就被他给抢了去。
搞得张怀德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如何自处了。
“大官人,日头实在是太高了,许多犯人吃喝过后,酒量不行,便想着要回去睡一觉。”
宋煊睁开眼睛:“嗯,让他们回去吧。”
“秦通判还想要见您。”
“来。”
宋煊喝了口宦官端过来的茶,又掏出金叶子赏给他。
“宋状元,不必,这是小人该做的。”
“你是伺候官家的,伺候我能行吗?”
宋煊让张怀德收下:
“我给了你钱,就当是雇佣你一会,要不然该有人说闲话了。”
“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被人在朝堂上弹劾,到时候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的。”
张怀德瞥了一眼杨守珍,便顺从的收下了。
他只当作宋煊是在说酒话,到时候再与官家说明此事就行。
谁会相信堂堂状元郎,会在朝堂上拳打脚踢的,一丁点都不现实。
就在说话间,秦应走了进来,身上也带着浓重的酒味。
他倒是自来熟的直接给自己倒茶喝。
“宋状元,我这案子什么时候断,你可有消息?”
宋煊睁开一只眼瞥了他一眼,又闭上:
“秦通判,像你这种官职是需要大娘娘亲自决断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就知道接替你位置的人来了,叫做钟离瑾,听闻是拜佛的时候,从眉宇间掉出许多舍利子,被大娘娘所信任。”
“啊?”
听到宋煊的话,秦应的酒都醒了三分。
“这怎么可能呢?”
舍利子这件事,秦应当然知道。
那得是高僧专属,寻常僧人都不一定能孕育出来舍利子的。
他一个官员,何德何能啊?
“听着像是假的。”
“我觉得也是,奈何有人相信。”
宋煊依旧靠在躺椅上:
“秦通判再耐心等上一等,兴许八月十五之前,大娘娘就会派人处理此事,让你回家团圆呢。”
“团圆!”秦应悠悠的叹息道:“我的家人说,穆修已经去了应天书院任职去了?”
“嗯,这件事证据确凿,确实是你冤枉他的。”
宋煊依旧闭着眼睛:
“反正他的官职也不高,唯一高的便是学问,前往天下第一书院教书育人,那可是绝佳的去处,总比在官场上勾心斗角强。”
“穆修若是继续当官,他这辈子能不能升到五品官穿上朱袍,还是个大问题呢。”
秦应没言语,他感觉到时间的越发急迫。
尤其是得知穆修这个邪修已经去顺利执教了,这如何能沉得住气?
自己越晚去,就会让越多的大宋学子,遭到他思想上的污染。
“宋状元,我这辈子很少求人,你能不能帮我去大娘娘那里递话?”
不等宋煊睁开眼睛,齐乐成就在外面敲门道:
“大官人,开封府通判钟离瑾到了门口,要来拜访大官人。”
“请他进来吧。”
宋煊说完后睁开眼睛:
“秦通判一会可以与他交流,兴许他能在大娘娘那里说得上话,而且也比我说好用。”
“怕不是提到通判是假,最终要把他提拔到开封府尹的位置上去。”
秦应摸着胡须,他承认大娘娘不是一个愚蠢的妇人。
这番动作,必然是有着她的考虑。
否则就单凭一个眉宇间往外掉舍利子这种荒唐的事,大娘娘终结了天书运动,她是不相信这种事的。
钟离瑾在衙役的带领下,走进宋煊的办公房,一推门就闻到强烈的酒味。
虽说上班时间不能饮酒,尤其是官员。
但是没有言官弹劾就成,钟离瑾是想要与宋煊搞好关系的。
谁让他与陈尧佐的关系不好呢!
那敌人的敌人,便是好盟友。
将来自己担任开封府府尹,少不了要宋煊的支持。
钟离瑾也打听清楚了,祥符县的知县是吕夷简的妹夫。
开封府其余县的知县关系也都盘根错节。
要是没有一个得心应手的部下,特别是在东京城,兴许干不了一两个月,就要被赶走了。
今后还有什么仕途可言?
“宋状元,你这是?”
“今日庆功大会,开封县的清淤工作干完了,与禁军和犯人们多喝了几杯。”
钟离瑾进京还没有来得及拜见官家,所以不认得床上躺着的人。
只是觉得在一旁站立的男人,虽然有胡须,可一点也不硬朗,感觉像是阉人。
再一瞧还有个犯人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钟离瑾当真是看不懂了。
他指了指犯人:“宋状元,可否先介绍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