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骄兵悍将
翌日晌午,十余骑风尘仆仆的赶至濠州治所,钟离县。
“都头,好多流民!”
一名人高马大、胸大肌生得十分浮夸的壮汉,像大白鹅一样拉长了脖子远远眺望城外那一片蓬头垢面的黑压压灾民,不无兴奋的说道。
为首的硬朗精悍汉子,头也不回的说道:“老子不瞎!”
壮汉兴奋的问道:“都头,这算不算尸位素餐、袖手旁观?”
为首的汉子拧着眉头回过头,打量身后难掩兴奋之色的十余骑,沉声道:“说话前先过过脑子,别他娘的红口白牙一张就把人往铡刀下摁。”
壮汉却根本听不进去,反而强调道:“都头,这里可是濠州啊!”
为首的汉子:“老子当然知道这里是濠州!”
壮汉:“别地儿有些流民也就算了,在咱扬州家门前整这一出儿,这不是诚心给咱大将军添堵么?”
“是啊,别地儿都可以好说好商量,但濠州不行!”
“大将军早就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他们都不怕死,难道我们还怕他们死?”
为首的壮汉沉默无语,目光不住扫视手下这十名什长,在他们的脸上,他看到的只有对建功立业的渴望……
“临行前,徐将军曾经把我们这些都头召集起来,仔细嘱咐过。”
他沉吟了片刻,沉声道:“大将军越是给我们便宜行事之权,我们越是小心谨慎,不到不杀人不能解决问题的地步,就绝不要开杀戒,就算一定要杀人,也务必做到证据确凿、堵得住外人的嘴,大将军行得正、坐得端,一腔赤诚热血为国为民,我们绝不给能外人攻讦大将军的机会!”
他话说完,一票年轻军官脸上的兴奋之意,终于收敛了些许。
他见状,趁热打铁道:“还有些话,大将军信任我等没有提,但我在这里不得不提……只要我们做的是对的事、好的事,哪怕天塌下来,大将军也会给我们顶住,可谁人要是打着咱将军府的旗号,干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丑事,给大将军抹黑,我张铁匠第一个剐了他!”
一票年轻军官闻言,若有所思的面面相觑,眉眼间没有半分紧张、提心吊胆之色。
“要不说您能干都头呢?”
胸大肌生的十分浮夸的壮汉咧着嘴冲张铁匠叉手:“想的就是比咱们这些大头兵周全!”
“对,咱老石要是干了什么对不住大将军、对不住咱将军府的丑事,也不劳都头您脏手,我自个儿提头来见!”
“你他娘的还真想过干丑事啊?”
“放你娘的狗臭屁!”
张铁匠摆手制止手下这些年轻军官的嬉闹:“好了,做事!”
一票年轻军官齐齐敛了面上的笑意,正色的齐齐叉手,而后十余骑便自动分成了三部分。
三骑拨转马头,沿着来路前去接应大部队。
三骑跳下马背,先将腰刀挂到马鞍上,而后脱下身上的黑色镇魔卫常服,从马鞍上悬挂的包袱掏出一身破破烂烂的麻衣短打胡乱套在身上,末了一人揣上一个装满干粮的小包袱,快步走向那些流民。
只留下以张铁匠为首的四骑留守原地,照看马匹。
不多时,混进流民群体内打探消息的三名年轻军官,便先后回来了。
“直娘贼,这狗官,一天只发十桶清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发霉粟米粥,然后就任由这些流民吃柴面饼、吃观音土,自生自灭……”
“粮市里的粮食是没涨价,可这些流民根本就进不去粮市,而城里卖的熟食又全都贵得吓人,都头您猜炊饼多少钱一个?直他娘,足足五十文、五十文啊!莫说他们吃不起,我他娘的都舍不得这么造啊!”
“这些狗官,怎么敢啊,这里可是淮南,可是濠州啊!”
“连濠州都烂成这样,真不敢想别地儿烂成什么样!”
“难言大将军会发这么大火儿,咱们弟兄为了保一方平安个个把脑袋栓裤腰带儿上出生入死、刀头舔血,这些狗官却把百姓当猪狗待……”
“你家猪狗一天只管一顿发霉的粟米粥?”
“肏他娘,杀了,全杀了!”
混入流民群中打探消息的三名年轻军官气得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直跳。
张铁匠听着他们的述说,也咬死了一口后槽牙,面色飞快红温……
“换衣裳!”
他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牛二,去问问后边的人,他们都是来踏青野炊的妇人家吗?”
“喏!”
一骑抱拳,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很快,一阵放炮一样闷沉而炸裂的马蹄声就飞速由远及近,九十余名黑衣黑刀的精锐镇魔卫纵马奔腾的气势,就好似一片浓密的乌云自山的另一边漂浮过来,遮住天光。
“扬旗!”
张铁匠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握着拳头高高的举起,放声大喝。
在所有人的注目礼当中,一杆两丈多高的旗杆在众多镇魔卫中间竖起,卷好的旌旗抖落,显露出一个大大的赤底黑字:王!
“入城!”
张铁匠大喝了一句,轻轻一夹马腹就朝钟离县那厢小跑而去,一百骑紧随其后。
“轰隆隆……”
马蹄声滚滚,百余骑如同一片阴云飘向钟离城,把守城门的衙役隔着老远望见了赤底黑字的“王”字旌旗,便立刻火烧眉毛一样的从城门洞子里冲出来,一面将城门和拒马拉到最大,一面轰走拥堵城门的流民。
天下间姓“王”的将军或许很多。
但在淮南道,麾下能有这种气势的镇魔卫的将军,有且只有淮南道荡魔将军王文一人!
瞬息间,百余骑已经奔涌至城门之下。
“吁!”
张铁匠一抬手,百余骑齐齐勒马,整支队伍在短短三四个弹指间便完成了从高速运动到减速再到停步的全过程。
“卑职州府使院衙役都头张保平,拜见列位大人……”
把守城门的衙役都头满脸堆笑的点头哈腰着上前,伸手去接张铁匠胯下青骢马的缰绳。
“啪。”
张铁匠挥动连鞘的腰刀,拍开了张保平的爪子,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这个又黑又瘦得跟只猴一样,浑身上下毫无行伍气息的衙役都头,心头只觉得晦气:‘你什么档次,和我一个姓……’
他无面无表情的瞥了衙役都头一眼,扭头望向周围那些眼神呆滞、行动迟缓,不分男女老少尽皆散发着一股迟暮之气的流氓,换上了一副笑脸,抱拳四下示意:“老少爷们儿,我乃淮南荡魔将军府都头张铁匠,特奉我家大将军之命,来此赈灾济民,请老少爷们儿带上老弱妇孺,一刻钟后前往府衙领粥……不用争、不用急,今日人人管饱!”
拥挤在城门两侧的黑压压人群,听到“管饱”这样小众的词语,竟齐齐一愣。
很快,人群便骚动了起来,一双双麻木的眼眸之中虽说也有着些许怀疑、不敢置信之意,但终归是有了些许生气,不再只是等死的行尸走肉。
今岁的粮荒虽尤为严重,但粮荒才刚刚开始,其实还远远没到饿殍遍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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