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那边的事务,至今朝廷还没有搞明白。
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实在是太过偏远,而且还在云南之外,来自边陲的奏疏五八门,说法没有统一定论。
“南安郡王说以朝廷意见为主,既然如此,我就做一回主,尽快求和,不惜一切代价。”
张吉甫一脸淡然。
众人大惊。
有些人当即反对。
“力主求战的言论和道理,我已经听够了,实事求是的讲,大周朝廷无力承担战争,如果在现在的关头,非要挑起一场大战,会导致什么结果,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心里清楚。”
张吉甫态度强硬,语气明了,不给别人胡乱揣摩的机会。
陶杰眉头舒展。
张吉甫求和是好事,打击的是他的威信,至于云南那边的战事是小,能不能通过打击张吉甫的威信,找到一些机会呢,陶杰不反对。
不过他不带头反对,不代表事后不挑唆别人反对。
众人明面上和气,心里都有数,各自打着算盘。
反对的人盼着张吉甫先把事情做好,张吉甫的人自然不会反对张吉甫,所以关于要求南安郡王求和的安排,竟然轻而易举的通过了。
内阁的气氛变得越发怪异。
记录的文书倒无所谓,下笔如飞记录在案,听案的太监惊讶无比,万万没想到放在以前的头等大事,竟然没有引起波澜。
越是如此,其中的老太监更是闭目养神,打定主意绝不露头。
仿佛闻到了大风暴之前的宁静。
在场的还有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们,虽然五军都督府是太上皇重新捡出来的衙门,但是赋予的责任就是管理天下兵马,涉及到天下兵马的事务,他们名正言顺的在场。
不过无论是冯庸,还是王子腾他们都有自知之明,在场一言不发,免得自取其辱。
冯庸和王子腾听到大同的消息,情不自禁抬起头,没想到对方都在看自己,连忙分开了视线,皆想起了那搅屎棍王信。
如果不是那混账玩意,大同军镇这次裁兵必然也是首当其中,在前三之列。
冯庸忍不住想到。
混账玩意自己不要大同军镇,也不让别人沾手,竟然便宜的送给了张吉甫,所以张吉甫此次裁军,唯独大同军镇受到的影响最小。
至于打仗的因素考虑。
这些年里,辽东镇哪年不打仗?不一样撤裁五万之多么,原本就勉励应付,此次辽东镇恐怕要跳脚,到时候看张吉甫如何收场。
那混账玩意对张吉甫万般听话,却又不投靠张吉甫,冯庸有些看不懂。
“王信不适合掌领东军右路。”
谈完了九边军镇,然后谈到京营。
京营要扩编。
从十二万到十八万。
这是太上皇的旨意,没有商量余地,张吉甫只能接受,那么怎么扩呢,是各部原由的数量上直接扩张,还是新建两军。
有人支持前者,有人支持后者。
再谈到具体带兵大将。
张琪再次老调重弹,针对起了王信。
在场的文武官员,三品是最低级别的官员。
贾政没资格参与,就算吴文华在京也没资格,不过现在的吴文华外放广东升任巡抚,已经是从二品大员,可惜没有加侍郎衔,否则就是正二品。
其余的郑国良等与贾政一样没有资格。
这也是贾政他们的短板,高层太缺乏自己派系的人,否则不会把贾雨村这样半路加入的人当个宝似的重点培养,本质上就是无人可用。
至于培养小官,小官用不着培养。
以前王信的名字不会出现在这样的高级正式场合,如今不同了。
如果是往常的时候,贾政和他的盟友必然出来为王信说话,有人说话有了争议,许多事情就不了了之,这就是上头有人的意义。
有人下意识看向了王子腾。
说运气也是运气,毕竟是军队的事,所以有武官在场,虽没有武官讲话的资格,但有时候也能力争,就看王子腾愿不愿意争。
张吉甫没看王子腾。
王子腾保持了平静,没有为王信开口的想法。
有人不解。
不过没人为王信说话的话,那么王信看来有麻烦了。
冯庸心里大爽。
最好把王信撸到底,回头自己要专门去见见王信,折辱他一番,以泄自己心头之恨,如果可以,能把王信大卸八块才能彻底平息自己的恨意。
过了片刻。
张琪正准备开口,有人说话了。
“王信很适合。”
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朱伟。
冯庸和王子腾都下意识看了眼朱伟,只见到朱伟认真说道:“王信上任以来,诸事勤勉,没有一件事不好,张御史为何污蔑王信?”
众人心中一愣,这话颇为严重。
朱伟毫不客气又说道:“难道是因为张御史老家的灾民原因?”
张琪被当众解伤疤,即不可思议,又匆忙了愤慨,压着怒火喝到:“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形影相吊,非吉兆也,王信至今未婚,所求何为也?”
朱伟也愣了愣。
王信至今未婚的确是短板,以前人微言轻,可以理解,这都多少年了。
“王信已有婚约,不日成亲。”这个理由颇为淡薄,朱伟很快又说道:“自王信从军以来,忙于战事,疏于成婚,张御史应该理解才对。”
如此这般,张吉甫打断了张琪的话,继续说下去没有了意义。
张琪很是诧异。
九边与京营的裁撤扩张并不是新事,这大半年里,张吉甫费劲了心思,趁着年节前敲定,开年后,朝廷上下就要正式推动。
计划半年,落实一年,反复一年,收尾半年。
三年裁兵三十万。
再三年治理。
如此六年下来,朝廷有了钱,许多事就容易办了。
事后。
张琪留下来,见状,张吉甫叹了口气。
“此时不能与朱伟翻脸。”
张吉甫主动解释。
“为何?”
张琪意外道:“王信是朱伟什么人?朱伟难道会为了王信的事豁出去?”
“会的。”
张吉甫不容置疑。
“对朱伟而言,保住王信就是保住东军,否则王信被弄走了,他与我之间的矛盾再无人可挡。所以要保东军,必先保王信。”
经过张吉甫的解释,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张琪懂了。
“这是王信想出来的?”
张琪有些不敢信。
张吉甫没说话。
有半句话自己没有说。
那就是自己想要拿下东军,则必先动王信。
东军。
一定要控制在自己手里。
至于张琪刚才问的问题,张吉甫内心有些迟疑。
这不像是王信的作风,王信做事犹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而不是这种算无遗策的古风,更像是出于文人之手。
礼法为纲,政治为用。
家室乃高官常情。
鳏居者或可暂存,但终身不婚者几近于无,何况婚姻大事又乃维系宗法、积累人脉、履行社会责任的必选项,张琪列出的理由也不是凭空捏造。
不过朱伟一定会拼死保王信。
“就这样放了王信?”
张琪有些不乐意,不爽道:“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天下都缺钱。
而想要办事却先要弄出钱。
至于钱从何处来,就要看事情轻重急缓。苦一苦百姓,熬过了这个关头,到时候再还回去,要不了几年不就风平浪静了么。
这些个苦难,几年过去后,百姓们自个也会忘记。
明明一切都好,唯独王信闹幺蛾子,搞得京师不安,费功夫安置流民,还要平息言论,倒头来又是自己背锅。
张琪心里苦,不服道:“我也是为了首辅着急,我忙前忙后的,好不容易维持着好局面,他倒是会出头当个好人,搞得朝廷局面好像是他辛苦维持似的。
朝廷大局要是没有维持住,天下百姓都得遭殃,他这种人看起来是爱护百姓,打着为百姓好的幌子,实则是天下毒瘤。
要想只当个好人,还用得着他来?一个武夫如此邀名害国,野心之大,不可不防。”
“朱伟保的了一时,保的了一世?你不要急嘛。”张吉甫拍了拍张琪的肩膀,缓缓开口:“终归还是恩师所言,以势力导,而大势在我。”
“行。”
“到了那天,老夫必然好生收拾王信一番。”
张琪不再多言。
王信竟然敢玷污了自己的清名,张琪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