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拍打著礁石,浪翻浪涌,岛上的人早已习惯了伴著这样的声音入眠。
但今夜,也有人在这样声音的掩护下,如同被溅起的水滴飞上礁石,轻盈地跃进了那间静謐且禁忌的院子。
门口的守卫察觉到动静,脸上才露出惊慌,喉咙就已经发不出声音,被无声放倒在地。
门栓被悄然顶开,两道身影摸进了房间。
房间內,黑暗中,许东的呼吸声在均匀地响著,像是提前响起的胜利之歌,让两个持刀的黑衣人,不禁心跳如擂鼓。
他们竭力压抑著心头的慌乱与激动,极力放轻脚步,朝著床边靠近。
他们的目標,是这片海上十余年的霸主;
是双屿岛生杀予夺,凶名赫赫的海上巨擘;
是他们平日里只敢仰望,而不敢有丝毫忤逆的天;
他们很紧张。
但他们却依然要如此行事。
因为,许东虽强,却终究是王爷的狗。
他们接到的命令,来自於王爷。
许东没了,他们便有可能因为这一场功劳而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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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望,他的財富,他搜罗的娇妻美妾,他的一切,都將被他们继承。
所以,他们也很兴奋。
在紧张与兴奋交织之下,他们的目光,落在床上,试图看清楚许东的身形,从而將其一击毙命。
然后,黑暗之中,一道寒光如同乌云散开露出的月色般倾泻而下。
直到感觉到身子一痛,其中一个刺客才反应过来,那是雪亮的刀光。
不对,他怎么发现我们的?
不对,他手上怎么会有刀?
但没有人会回答他,他也再听不到任何的回答。
当耳畔的一声暴喝与兵刃交击的脆响声后,他的意识便永久地沉沦在了这片黑暗中。
解决了一个,许东握著刀,一边大喊,一边状若疯虎,斩向第二个人。
他已经老了,不復当年之勇,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以个人武力见长的。
好在他的脑子还够用,知道他当下惟一的生路是,让这人眼看情况有变,嚇得自己退走,或者让护卫听到动静立刻赶来,救下他的性命。
他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他的喊声惊破了夜空,外围的护卫们,脚步声已经匆匆响起。
但没有成功的一半是,不仅这位刺客没走,原本在门外放风的另一人也直接破门而入,朝他杀来。
刀很利,许东曾经用刀刺穿过许多人的身体,也曾割下过很多人的头颅,但当刀锋贴著自己的面门和身子划过,久违的生死边缘的危机感,让他身上的汗毛轰然炸开。
两名刺客的目標很明確,外面护卫已经来了,逃肯定是逃不了了!
但只要能杀了许东,他们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甚至哪怕依旧是死,王爷也会记得他们的功劳!
护卫们的脚步声越近,二人的攻势也愈发凌厉。
许东左支右絀,险象环生,身上已经带上了几条口子。
但臥室这狭小的空间救了他,背靠著墙壁,总算不至於腹背受敌,从而立即毙命。
当第一个护卫冲入房间,两名刺客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一个人大吼著前冲一步,横刀划过许东的面前,许东下意识身子朝后一仰,避开刀锋,但另一人趁机前压,提刀前刺,许东再度拧腰,让开这一刺,同时,他也发现了对方忽然洞开的中门。
这种关头,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出刀,当刀锋刺入血肉中的滯涩顺著双臂传来,他还没来得及欣喜,眼前的一幕就让他几乎魂飞魄散。
被刺中的刺客不仅没躲,反倒身子前迎,死死扯住了他持刀的右手,同时更是將他的身子猛地抱住。
另一边,方才横刀划过的刺客脚跟一旋,腰身一拧,顺势挥刀如鞭,带著必杀的信心和態势,大力劈下。
此时,许东的护卫手中的刀,也已经劈向了刺客的身后。
但刺客的刀势没有一丝迟疑,显然是要拼著最后的机会,將许东毙於刀下。
许东神色骇然,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稍稍扭动身子,抬起左手,无力地试图阻挡。
两声闷哼接连响起。
刺客被身后的护卫一刀从肩膀砍进脖子,当场毙命,颓然倒地。
隨著他的尸首一起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一截被斩落的手臂。
当另一名用生命抱住许东为同伴创造杀机的刺客尸首也被护卫扯开。
浑身浴血的许东捂著自己的断臂,靠著墙,冷汗淋漓,面色苍白如纸。
“怎么样了?”
二当家一把扯住岛上郎中,焦急问道。
来自其余当家们的一道道目光也隨之看来,郎中被这阵势嚇得都快尿了,颤声道:“诸位当家,岛主受伤虽多,但都是些皮外伤,並不致命,老朽已经给伤口都上了药,包扎起来了,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是岛主手臂的伤势,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二当家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狠狠道:“无能为力?那留你何用!”
“好了。”军师开口劝道,“断臂重生,你这不是为难大夫嘛,便是宫中御医,怕是也一样。咱们再想办法便是。”
说完,他分开二当家和郎中,同时朝著郎中使了个眼色,郎中连忙溜了。
二当家恨恨地一拳砸在一旁的廊柱上,砸得灰尘扑簌簌地直落,“可恨没抓住活口!否则老子定然活剐了他!”
军师冷冷道:“此事恐怕不是他们几个人的主意,这等骇人听闻胆大包天的事情,背后定然有人鼓动和谋划!”
其余诸位当家登时面色一变,二当家也猛地站直,扭头扫视著其余人。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拉开,许东在岛上的“正牌夫人”带著一脸戚容看著眾人,“岛主请诸位都进去。”
眾人齐齐行礼,而后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瀰漫著浓浓的药味,许东躺在床上,脸色依旧十分苍白。
一旁放著一个空碗,还有些残留的药汁,显然是刚喝了药。
“大哥,你怎么样了?”
二当家快步上前,半跪在床边,一脸关切。
许东虚弱道:“死不了。”
他艰难地扭过头,目光扫过眼前的眾人。
他没有说话,但在方才军师的言语之下,眾人一时都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这么多年,许东的霸主地位与赫赫威名,都是用尸骨和鲜血堆起来的,在遭遇了这等事情的情况下,谁都不敢去触霉头。
但这一次,许东没有逼问他们,许东的病床前,也没有出现【大哥,你是知道我的】。
因为,对现在的许东而言,抓人不是他的核心目的,如何將双屿岛的基业保住,才是他最关心的。
越王既然已经动手了。
那就不会只动一次手。
一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所以,他缓缓道:“我要养伤些日子,这些日子里,就有劳你们了。不用担心,各司其职便是。”
眾人暗鬆一口气,连声答应。
许东又道:“老二,岛上防卫,就由你全权负责。”
“军师,岛上的其余事务,就由你暂管。”
“其余弟兄和以前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有什么处置不明的,可以来找我。”
“有没有问题?”
眾人自然没有异议,纷纷领命。
“好了,那就都下去吧,好生安抚部眾和商贾,切莫让岛上生乱。”
“是!”
待他们退下,许东抬头看著床顶,苍白的神色在悄然间凝重。
他没想到,越王的行事竟如此决绝。
他更没想到,自己心头都还念著旧情,越王却丝毫没有那样的想法。
他等了许久的回应,等来的,却是一场只差一点的灭顶之灾。
若非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练了刀,又想恢復一下以前的心性和状態,颇为矫情地枕刀而眠,今夜必然是身死当场的结局。
他完全可以想像,若他在这场刺杀中身亡,双屿岛必將很快选出新的、对越王十分忠诚的领头人,也將十分顺利地重新成为越王在海上的忠犬。
自己的一切,都將被从双屿岛抹去。
但现在,自己没死!
既然自己没死!
许东握了握拳,然后左手传来一阵剧痛。
在这剧痛之中,一道几乎从未出现在他脑海之中的念头几乎是自然地生出。
他想起了那个地址。
明明他应该忘掉的,但怎么就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不是他心底有恐惧,也不是他在彷徨中难以抉择。
或许,这就是海神对他的指引。
当那个地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也自然地畅想起了那条路。
沥港。
当双屿岛的血夜惊变以数条人命和半截手臂为代价,缓缓落幕,沥港的两个年轻人正站在山顶,迎接著海上的朝阳。
风吹动他们的发梢和衣角,朝阳跃出海面,在他们的眸底升起,意气风发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份蓬勃的朝气。
宋徽开口道:“公子派人跟我们接了头,四日前,消息便已经传去了镜湖。按照估算,我们差不多可以第二步行动了。”
汪直点了点头,“公子这计划,环环相扣,的確让人嘆为观止!”
宋徽扭头看著他,调侃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没用啊,等大事抵定,当著公子的面,自己去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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