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舞弊案虽然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但帝君尚未在朝会上正式提及此事,如今楚陵主动牵头捅破这层窗户纸,群臣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又闹出什么风波来。
“儿臣曾听闻元安十五年科举有不公之事,故而在数日之前上折参奏,恳请父皇严查,如今以陈孟延陈朗父子为首的一干人等均已下狱,却仍有漏网之鱼逃脱。”
“所谓除恶不尽,遗祸无穷,儿臣再次恳请父皇彻查此事,绝不可姑息其党羽,否则他日必有卷土重来之患!”
那些牵扯其中的大臣闻言俱是一惊,全都忍不住在心中疯狂骂娘:好你个凉王,平常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等着呢,陛下本来就余怒未消,你还在这里煽风点火,生怕我们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按照那日在府中详谈的内容,云复寰此刻应该跟着出声附议,但没想到他忽然掀起衣袍跪地,语出惊人道:
“启禀陛下,科举舞弊一案虽牵连者甚众,但其中不乏无辜受骗者、被强权压迫者,且听闻已有人主动自首向陛下陈情,微臣以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如严惩主犯陈孟廷陈朗父子以儆效尤,其余从犯小惩大诫,如此既彰显陛下治法严明,也可对外显示天恩浩荡。”
云复寰话音刚落,只见站在幽王身后的楚圭袖袍轻动,紧跟着便有不少大臣出列附和。
“律法言明,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戳,既已有人诚心悔过,微臣以为不如宽宥待之,云相言之有理!”
“臣附议!”
“臣附议!”
附议云复寰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无疑将楚陵置身于风口浪尖,闻人熹见状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正准备出列说话,但没想到手腕忽地一紧,被好友徐英攥住:
“你们两个是一家的,就算说了话也没用,先瞧瞧陛下的反应吧,这事儿还没完呢。”
闻人熹闻言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暂时按捺下来,他眉头紧皱,目光晦暗不明,显然想不明白云复寰既然喜欢楚陵,又为何要在朝堂之上公然与他对着干?
北阴王也有同样的疑惑,只不过他肚子里弯弯绕绕更多,心想难道是这两个人在故意做戏?毕竟云复寰对外一直以孤臣形象示人,从不轻易投靠哪边,正因如此才深得陛下宠信,如果哪一日被发现暗中与皇子牵扯,只怕仕途也就到头了。
这么想着,他自己也就把自己说服了,笑呵呵拍了拍发福的肚子,眼底悄然闪过一抹精光。
众人猜测纷纷,但大概只有楚陵最清楚云复寰乃是受楚圭指使,只见他淡淡阖目,身姿落拓地立于殿堂之中,仿佛对方的忽然反水并未对他造成丝毫影响,任由周遭附议之声淹没耳畔,过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敢问云相,你刚才说的小惩大诫,这个‘惩’是怎么个惩法?”
云复寰闻言一顿,斟酌片刻才吐出四个字:“罚俸思过。”
楚陵继续问道:“罚俸几年?思过多久?”
云复寰还是第一次看见楚陵如此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深深望着他的背影道:“自前朝起,官员罚俸皆是三月至九月不等,思过七日至一年不等,倘若殿下觉得太轻,酌情翻倍也无不可。”
楚陵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那云相可知,一户贫寒人家想供养出一个读书人,需要多少年?”
此言一出,满殿喧哗都平息了下来,四周静得针尖落地可闻。
楚陵刚才一直面向帝君,直到此刻才终于转身看向满殿权贵,他温润的眼眸相较从前仿佛多了几分无形的坚韧,莫名让人想起山野间肆意生长的青竹,却又更甚长剑锋芒,冷声又问了一遍:
“你们有人知道吗?!”
依旧无人作答。
贵族之中,有人不以为然,有人皱眉深思。
文官之中,有人低头不语,有人神色恍然。
楚陵见状一步步走到殿中道:“你们不知,你们就算有人尝过个中滋味,只怕早已忘了当年那条路走得有多么艰难。”
“都说十年寒窗苦,可那些寒门士子倘若一朝落榜,耗费的又岂是十年心血?!母亲替人织布洗衣,父亲卖身为奴,只为攒得几两碎银供他们去学堂念书,而他们又需要多么废寝忘食,才能于万万人之中登高上榜?!才能改变家族命运?!”
楚陵一字一句沉声念道: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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