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并非完全游玩丧志,去林间采笋,会教他辨认四时种植规律,在湖边喂鱼,会同他说起汴京附近的漕运四河,不成文的河上规矩等等。
正是因此,他才未能成为一心只为考取科举,庶务却一窍不通的蠹虫。
他的目光落在沿途的假山草木,许多已变换,与幼时的记忆大不相同,唯一完全不变的,也就是湖畔和水榭亭台了。
也不对,湖里争食的鱼早也不同了。
他回想着,面上神情却瞧不出端倪,唇边依旧噙着清浅笑意。
他到底不是幼童,而是长成了心思深沉的成年男子,哪怕看着再温和善意。
元娘并未察觉,她换了个问题,“正月里既然只有一位先生在教导学生,你既不在其列,怎么不出去游玩?如今瓦子里可热闹了,猜商谜的彩头可多了,换成平日里可没有。”
她能和他说这个,当真是对他观感不错了。
他轻轻一笑,神情谦逊温和,“前些时日已去过一回。”
没想到他也是喜欢猜商谜的同好,元娘惊喜抬头,走路的步子都更快了些,兴高采烈道:“那你定然听闻前几日有一个人特别厉害,答对了所有商谜,明明可以拔头筹,把那盏值二十贯的花灯拿走,真的好生可惜!”
她是真的耿耿于怀了几日,说起的时候,还在禁不住蹙眉心疼道可惜。
他倒是一怔,旋即失笑,轻声道:“兴许是他想用铃铛逗猫吧,那花灯虽昂贵,可又是铜做灯骨,又是镶金为边,分量不轻,倒失了灵巧。
“元宵时真拿着四处走,怕是不方便。”
“可是它值钱!”元娘说起时,情绪高,眼睛都亮了,神采飞扬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受到感染。
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边笑,边跟着道:“你说的对,若是有下回,想来那人定会选花灯。”
哪知元娘没有附和,她下巴一抬,凭空生出几分气势,瞧着自信大方,语气坚定道:“不见得,说不定下回被我赢走了呢。”
她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真的有实力。
尤其是觊觎那昂贵的花灯久了,她最近十分勤奋专研猜商谜,可以说得上厉害二字。
他也很配合,浅笑看她,“若是赢了,不知可否有机会细瞧?”
他说的好像她一定会赢似的,元娘听的自然舒服,当即大方表示,“自然!若是还能遇上的话。”
“静候佳音。”他注视着她,言简意赅道。
什么都不曾多说,却将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说话间,已到了院子附近。
隐隐约约能听见先生洪亮的嗓音,哪怕到了正月,连日不歇,仍旧这么有劲,实在是天生为师的典范。
元娘停住脚步,笑吟吟道:“今日真是多谢你了,否则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这。
“我没带什么,倒是家里长辈做了一道点心,闲暇时吃着颇为解闷。”
她边说,边把那巴掌大的布袋子从食盒里拿出来,递给他。
看他衣着布料颇好,怕是没吃过这样市井小食,元娘特意解释道:“这布袋子只装吃食,回回用过都有清洗,不过,若是你不喜欢,不收下也无妨,不必负担,我只是想聊表谢意。”
他没回答,只是用行动表达。
非但是结果,而且当即打开吃了。
他赞道:“当真是好滋味。”
虽说不收下也无妨,但对方语气真挚,元娘自然也欢喜两分。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就被震惊的情绪囊括。
因为他下一句道:“这是你祖母所做吧?味道一如往昔,极好吃。”
“啊?”元娘惊诧不已,他怎么会知道。
他笑道,“你还未认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