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后记:我们都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这是个赌城,同时也是个不夜城,在这里许多人的精神和肉体都能得到释放和狂欢,每个人在夜晚都会兴奋地难以入睡,听著夜场的声音,一边蠢蠢欲动,一边又小心翼翼。
因为某项生意,陆终年不得不亲自来到这个地方,在很深的包厢里见到一些故友。
“我愿意赌上全部的身家。”陆堇摊开他的赌注,示意对坐的男人,“只要你告诉我顾曾的下落。”
陆终年抿著唇轻笑,眉角抽动了一下,看向陆堇身后的帘子。紫色的纱帘后面影影绰绰,显露出人形。
很不高明的手段,他却觉得有趣多了,“不管是你,还是別人,我只有一个答案,她在任何一个地方。”
“你……”陆堇生气地瞪大了眼睛,对於面前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四年之內他们已经尝试过许多办法来套取他的话,但所有的结果都在最后指向两个字“未遂”。
幸好这次来到这里的目的,不为套出答案,只为了给出一个消息。
“只有一句话,形声色相,苍生俱不一样,喜怒哀乐,肉眼皆不能探。”
陆终年没再说话,转身就走了。他突然觉得艰难守候的这四年,在这句话之后,可能要画上句號了。
这个时间,顾曾就在这座赌城的最高一层vip的套房里。
有许多次,北京那边的来人想要探看她的下落时,她就在陆终年的身边,以一种非常近的距离,让他们一次又一次错过。
第一次,陆终年给出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第二次,答案是,她不在巴黎。
第三次,答案是,她很好。
第四次,答案是,她结婚了。
……
第八次,答案是,她不在我身边。
第九次,答案是,她在任何一个地方。
她觉得陆终年这个人心机太深了,故意的引导,不知道就是我知道,不在巴黎就是在巴黎,她很好的意思是她不好,她结婚了的真相是並没有……她不在我身边,就意味著在我身边,她在任何一个地方,就代表著——她就在这儿。
最后的结果无疑是让他们猜到,此时此刻她就在赌城。
自从来到这里,就是彻底的黑夜白天顛倒。夜里始终都睡不著,只能趴在窗口看这个城市的夜景,灯红酒绿,歌舞灵魂,还有一分钟就是十二点了。
在这个大厦里,只要有钱,敢赌上身家,就可以创造奇蹟。她说的奇蹟,是任何一个,比如让这个不夜城瞬间黑暗一分钟,或者让那些夜场从喧囂鼎沸中抽身,安静一会儿。无论是哪个奇蹟,只要钱,都能办到。
倒计时开始,她看著对面那栋金色的大楼上面,霓虹灯照射过后留下的黑影,壁钟上的秒针在旋转。
还有十秒时,那上面浮现出字,一个一个的金色的字体,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形声色相,苍生俱不一样,喜怒哀乐,肉眼皆不能探。如果你能看到,我想再见你一面。
夜色,骰子声,吆喝,纸醉金迷,这个城市彻底的疯狂了。示爱示到赌城来?这得多少钱?
在那些字一直亮在她眼前的几分钟內,有很多事情浮现在脑海中,这四年,在离开北京后的一些场景。
第一年,在与秦晚风的一次出游中,遇见了一个特別美丽的女人。关於这个女人,她並不陌生,曾经在一张照片里面见过,纵然有些感觉已经变了,但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瞿嫣然。
很成熟,很有魅力,遇见的时候,一个男人正在和她搭訕,她表现得並不是很有兴趣。远远地看见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便走了过来挽住她和秦晚风的手臂,对那个男人说,她现在要和自己的小姐妹逛街,没有时间来应付不是很美好的艷遇。
只是这么惊讶地看著她,秦晚风还在错愕中,她就已经认出她来。
“你好,顾曾,听过很多你的故事,这还是我们初次相遇,真的很荣幸在你失踪这么久后,竟然是让我先遇见你。”
她们找了一个地方,说了一些话。出於好意,她留了酒店的电话给瞿嫣然。
回去时接到一个越洋电话,显示归属地是北京,很克制地没有拿起话筒。
第二年,和母亲一起回去祭拜父亲。
因为一些时间上的调整,她到达墓地时已经是傍晚,看见有一束新鲜的菊放在那里,很自然地能够想到他来过。
可能也在这里等了很久,那天还下著雨,直接的感觉是冷,冷到心底去。
她在墓地站了很久,浑身都冰凉了。终究还是错过了。
第三年,在巴黎过圣诞节。
整个街道上都在放圣诞曲,几乎所有人都是盛装出席,只有她一个人穿著很简单的驼色大衣走在里面,明显把自己变成人群中最落寞的异乡人。
觉得应该要快点回去。只是这么想著,有几个小孩子跑过来给她送,一大捧玫瑰送到她面前,和她说圣诞快乐。
下意识地抬头在人群中寻找他,无果。
却能猜到不会有別人。只会是他。
第四年,在赌城的夜晚。
没有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直接而明了地给出这个信息,他来了,此时此刻就在这座赌城,不夜城。
这几年,任自己逃避得这么艰难,但其实一直也没真正地逃开过。
她转过身,走到小厨房里,喝了一口冰水。从客厅经过时,左转是门口,右转是房间,她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很果断地选择了到门口这条路。
拉门开的瞬间,眼泪忽然疯狂地掉下来。站在门外的人没有迟疑,单手抱住她,吻压下来,进门,又关上门,將她的后背抵在门上,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就这么深深地吻住她。
顾曾闭上眼睛,深深地回应著他。她只能这样,这是今夜她唯一能想到的以及想做的事情。
再深一些,法式深吻,直到不能呼吸。
她真的快要不能呼吸了,房间里暖气很热,她穿得本来就单薄,这样子严丝密合地贴在一起,肌肤碰触,滚烫而且难以自持。他忽然鬆开她,顾曾拼命地呼吸著,可只是一会儿,他又重新压下来,手臂从后面將她捞起,彻彻底底地抱住她,往里面走。
他明明是第一次进入这里,却表现得非常轻车驾熟。
被他放在床上,顾曾又一次喘不过气来,间隔的空隙里,她的手紧抓住他的衣领,轻声喊著:“阿岑,阿岑……”
他唯一的回应是吻住她,不再给她一丝逃离的机会。
很深很深的夜里,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猛然间惊醒,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他。她完全没了睡意,撑著下巴看他。
刚刚那段时间,忘记观察他的眼睛,好像是能够看见的,但不確定。
他也睁开眼睛,撞破她全部打探的小心思。幸好是夜里,没让他看见她红透的脸颊。
“睡不著吗?”
“嗯,来这里很久,一直都是白天才有睡意。”
“那我陪你说会话。”
“好。”顾曾坐起来,伸手在他的面前比了个数字,轻声问,“能看到我吗?我的手?”
“三?”他微微眯眼,確定了下,“我能看到,顾曾,现在就是有些弱视,但是可以看得见。”
顾曾的眼眶又湿了,抱著他的手臂,忍不住地问:“什么时候?”
“这几年做过很多次手术,大大小小的,眼睛的情况也是时好时坏。目前为止已经算是最好的,晚上会差一些,白天短距离的行动完全没有问题。”
“真的吗?”
“真的。”他很篤定地告诉她,这一次没有欺骗,“真的,白天我就能够看清你的脸,你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他坦白:“只不过黑点的大小还是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未来可能还会有这样一天,完全失明,但是说不准,真的说不准”。
“阿岑,你会怪我吗?”她哭得完全停不下来,一遍又一遍地问,“阿岑,怪我吗?在你做著这些大大小小的手术时,我还在懦弱地逃避你。我真的很自私,我真的……”
“不是这样的。”他打断她的自责,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以最平等的姿態和她对视。
“顾曾,我们之间的关係,起於信仰,深於温暖。如果你一直都这么好,我不可能放手。”
她闭上眼睛,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我真的觉得难过,阿岑,只要面对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我都会难过。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偏偏是我?”
“只能是你。”他说,唇贴上来,“顾曾,只能是你。”没有办法,科学道理也解释不清,真的没有办法,只能是她。
这个时候回忆起当初瞿嫣然和她讲的一些故事,很多关於他们小时候一个大院的。
“他父亲是军官,母亲是艺术家,大部分时间都很忙,平时生活上的一些细节都是由副官在帮忙照顾。其实客观点来说,他和副官的感情会比和父母要深一些。后来副官因为一起事故而牺牲,算得上是举国悲痛的一场不算小的灾难,那场灾难还带走了许多军人。”
“他所能看到的只是几天之內,父亲又换了一位副官,送別会上几乎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母亲,就会觉得他们的心肠怎么能够那么硬呢?对一个在身边追隨了十几年的下属,一个照顾了他们儿子很多年的好友,怎么能够这样熟视无睹?他很悲伤,甚至不能理解自己冷酷的父母。那一段时间都是我在陪著他,当时陆照他们都很小,根本察觉不到他的难过,而我恰好比他年长几岁,就只好陪著他了。”
“也许是因为那段时间的陪伴,让他在后来很多年里,都对我特別好。我觉得他看我的眼光更偏向於看他母亲,爱情多少有一些,但是不多。十年这个时间听起来有些唬人,不过只有真正经歷在其中的,才能体会到这岁月的残酷。我比他大,好多次走在一起,他的同学都会问,那是你姐姐吗……真的,再也没有和自己喜欢的人走在一起,会比被误认为姐弟更让我气馁的了。你应该能够体会我的心情,这样的关係,鑑於我又自尊心很强,所以错过了很多。”
“这么多年,我结婚又离婚,养育了孩子却不称职,很多次从他的眼中都只能看到失望。於是,只能让自己继续放纵下去,游戏人间,这样才能够不那么认真地去计较那十年。”
每个人都曾做错过很多,瞿嫣然说,她这一生最错的时刻,就是在岑今日很小的时候,还不懂感情的时候,给他太多的陪伴和温暖,让他先入为主地有了一些亲情上面的感觉。后来很多年內,都无法拿出她想要的爱情。
但是她也说,那是她回忆这一生,唯一可以拿出来说的事情。
亚特兰大的奇蹟,战机十三甲,战无不胜……岑今日,这样好的一个人。
他们之间,远远还没有结束。
这个濒临滇池东岸,享有“金斗南”之称的斗南市,在昆明的斗南镇,是中国乃至亚洲最大的卉交易市场,也是他最初的地方。
他曾经说过:“我选择在那里开始,也想要在那里结束。”
市中搭建著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帐篷,各种卉成堆摆放,每天的客流量可以达到一万余人。人头攒动带著忽略不了的香气,每一日从清晨到深夜,都是这样的场景。
顾曾在市入口用相机给几个孩子拍照片,也给他们吃。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执意要將自己做的糍粑饼送给她,满满的一袋子,她推搡了半天还是无果,只好接下了。往回走的时候,遇见一些从北京来的游人。
顾曾跟在他们身后,听见其中一个人说:“几年前,我听说有个人在这里画了百幅油画,每一幅肖像画都让人震撼,全是在这里买的各国游客,或者贩最真实的写照。”
寂静相眼形,有如横臥之弓,表示遍知、温和之像,有別於岑大机长最传神勾人的眼睛。
仔细算一下时间,应该有十年了。
旁边的人,另外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些的,跟著说:“不是听说,是真的,那一年我正好在昆明,本来行程很紧,没想过来这个小镇买的,但又听说有一个老画师在这里开了店,可却不收钱,买的人提供面孔肖像就可以以画易,一时好奇就来了。来了才发现那么多人,真是数都数不清楚,都是为了那些画来的,像前面那些搭起的大帐篷里全掛著那些画,各国人的油画照,就在人来人往的帐篷里掛著,色彩明艷,脸孔传神,看那些画就像看到画中人的真实生活,尤其是眼睛。画师很挑剔,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只有他挑选的人才可以,而这些人往往眼睛都很乾净传神,有著故事。”
“画师很年轻?”人群中有姑娘凭藉著敏锐的第六感,表达了好奇。
“很年轻,很英俊,可以说是非常英俊,中国人,高级军官。”
“真的假的?”姑娘们都沸腾了。
那个人继续说:“如我所见,当时他在这里,有许多姑娘每天都来,从中国的各个城。有关他的故事都被传遍了,来自於某空战部队的高级军官。”
“疯了,怎么会这么夸张?”其中一个女孩子感嘆,“大早上的怎么这么热。”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捧住了脸。
顾曾却低著头,忍不住笑起来。
这次来这里,听见那个老画师形容他的长相,很美妙的解释是,千万人潮中去看他,最温和的模样,仔细看会觉得眉目传神,再多看一眼会觉得五官漂亮,更多一眼会无法呼吸。
“一点也不夸张,当时有知名的摄影师捕捉过他画画时的样子,说他是镜头下最有温度的男人。一双眼睛只要想看你,就会把你从头到脚,从灵魂到躯体,彻彻底底地看透。”
深深的眼窝,长长的睫毛,寂静双瞳中的明亮。
“天……我不敢想了。”身边几个姑娘都不自觉地,表现出了巨大的兴趣。
好像只有她,能够想像出当时的场景,会一直一直地想像下去。这里的帐篷多是透明的,里面会根据主人的喜好装饰出店家独特的风格。因为那个店最初是老画师经营的,所以格调不算复杂,是比较单一的暖色,却更彰显出油画的浓烈。后来闻名到此的人越来越多,这规矩也就越来越严苛,每天招待的客人也变得有限,到如今也算是市中的特例了。
可能是察觉到她衣著上面的特別,显然並不是这队伍里面的一员,有人轻声疑问:“你是,你是?”
顾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赶紧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和他们说:“我也来自北京,在这里买的。”说完还指了指胸前的相机和头上的圈,早上离开时那个男人亲手编的。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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