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章 梦返少女  最小说(2012年12月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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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梦返少女

文/烟纵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投下一条金色的线,隨著少女的呼吸,在脊背上缓缓起伏。视线顺著肩胛的弧度往前,延伸到散落於颊上的细碎短髮,定格於沉睡的眼瞼。

庆梧离开教室,脚步逐渐迟滯。他站在走廊上,半边身体被晒得发烫,耳內充斥聒噪的蝉鸣。少女半掩臂弯间的睡脸,早已成为固定画面,保存在庆梧脑海中。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谜样少女】

远处夕阳坠落,乌暗云层镶著燃烧的金边,涌动的潮水,遮蔽了半片天空。校园广播传来模糊的歌声,颗粒粗糙,如同泛黄的回忆。南风吹拂,撩起庆梧微微汗湿的发尾。庆梧坐在长椅上,神思渺茫。

身后小树林响起草叶被踩踏的声音。短髮女生走到长椅另一端,自顾自坐下,从鼓鼓囊囊的书包中摸出一本漫画,没一会儿便笑得泪水滚滚,毫无形象可言。

庆梧皱起眉往右边瞥一眼,本已逐渐沉落到记忆深处的某个截图瞬间又浮上水面。截图上年级第一的署名是“越橘”,“庆梧”被压在下面,像个不甘心又无法动弹的败军之將。

庆梧盯著眼前笑得快要从椅子上跌下去的女生,嘴唇抿成一条线,拳头收紧,关节泛白。

年级第一的霸主神话被打破不算什么,被人嘲笑是“老二”也没关係,但“被戏弄”的感觉却是不能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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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生,两年以来的考试成绩就像过山车,年级前百的榜里出现过,交白卷吊车尾也有,中下游晃荡的情况最多。然而这次摸底考,她的总分超过他將近二十分。所有人都被镇住了,老师一早承认这回试题的確太难,谁也没料到会杀出一匹黑马。

庆梧不著痕跡地打听她,结论是“喜怒无常多重人格的谜样人物”。无数个“据说”“大概”,能確定的只有两条,一是喜欢看漫画,二是从没认真把精力在学业上。

她是那种只要稍稍用心,就能把別人甩开很远的类型。但是天才就能为所欲为,玩弄他人於股掌?已经拿到第一,还要抱著漫画坐在他旁边,是来提醒他之前的人生过得太顺遂不要得意忘形吗?

女生仿佛终於察觉到强烈的视线,抹著眼泪抬起头看向庆梧。庆梧来不及收回目光,瞬间觉得內心被洞穿,难堪覆盖了愤怒,他狼狈地別过脸去。

正准备起身离开,眼前出现绿绿的封面,底下五个大字“交响情人梦”。“正版,新出炉,热乎著呢,市面上还没有发售噢。”

庆梧想也不想一手挥开,书落在地上。看著那一小片激起的尘灰,庆梧心头一丝慌张迅速闪过,快得没时间辨明。

“暴殄天物,不识货。”女生弯腰拾起书,拍乾净,丟给庆梧一个白眼。

庆梧很想反唇相讥,越刻薄越好,却发现自己其实不善言辞:“我绝不会再把第一让给你!”最后也只憋出这一句。

“咦这不是『老二』么?真有脸,居然说我们家橘子的成绩靠你放水才拿到。”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庆梧捏著拳头看过去,年级排名永远吊车尾的不良生裴靳从林边小路绕过来,伸长手臂搭在女生左肩,像把她当兄弟,又像有曖昧。

“关你什么事!”庆梧脸上发烧,烧得后颈都开始热烫,“什么时候你进了前十,再来跟我说话!”

裴靳像听到大笑话,夸张地捧腹蹲地捶椅。

女生不屑地撇嘴:“心胸狭窄,真高估了你。”

庆梧猛地站起来,穿过树林,快步离开,埋头走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书包还在教室。

【梦境少女】

走道边窗户大敞,风发出微微的啸音,白日的热气正迅速散去。太阳即將沉入云海,最后一线光芒转瞬即逝。庆梧背著书包,脑中不期然出现少女的脸。脊背上金色的线,细碎短髮,沉睡眼瞼。这画面从不肯沉入他的记忆深处,莫名的熟悉感又浮上心头。

庆梧对自己说,不要被虚假的熟悉感矇骗,这不过是记忆幻觉。拿著漫画来嘲笑他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现实!

庆梧回到家,直接进入自己房间。夜的帷幕降落到世界深处,他的灯仍亮著。月考在十几个这样的夜晚之后来临,又成为过去。榜上第一还是越橘,庆梧差九分居第二。

裴靳带著一帮不良生,见到庆梧就捏起嗓子演戏:“我绝不会再把第一让给你!”“咦这不是『老、二』?不要脸啊不要脸,居然说人家第一的成绩是他让出来的。”“关你屁事!等你考到第一再来嘲笑我!”一唱一搭,阴阳怪气。

没有人欣赏裴靳的恶作剧,也没有人替庆梧打抱不平。庆梧早知自己人缘不好,却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孤立。

他討厌裴靳的笑,討厌他的声音,恨不得扑上去打破他的头。但他知道没用,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就算打贏了,他还是输。裴靳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的人,什么都不怕。他不比裴靳富有,唯一的骄傲只是优秀的成绩和良好的表现,绝不能因为这种人而失去理智。

庆梧寄希望於下一次考试,把所有休息时间都用来做题,缩减睡眠来预习和温习功课。然而盼来的是五分之差。越橘仿佛一座山,牢牢地压住他,让他喘不过气。庆梧感到疲惫,胸口瀰漫著惶然。拼著全部的时间也考不过她,自己累得精神恍惚,她却依然抱著漫画津津有味。天赋的差別,令人如此绝望。

庆梧从来不做梦,或许在深层睡眠中曾梦到过什么,但没有任何记忆。他没有可与人交换的梦境,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他有时觉得,自己对梦想什么的缺乏憧憬,大概就是因为从来没做过梦。

他不认为能做梦有多好,在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之后,这种判定就更加明確。

他总是在深灰色的世界里向著未知的方向奔跑。

深灰色的荒原,深灰色的大雾,不远处的建筑轮廓模

模糊糊,偶尔闪过黑洞洞的窗口。他一直跑,满是惊恐,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他不敢回头,只是顺著隱约可见的大路盲目奔跑。

深灰色的建筑、破旧的楼道,两侧是各式各样的楼梯,他被追赶著,慌不择路。楼梯扑朔迷离,通往一个个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的楼道,无论怎样狂奔,也无法摆脱惊惧的危机。

深灰色的斗兽场,远方浓云密布、残阳如血。场內人山人海,面孔陌生而飘忽。他放缓脚步,四处张望,不知道自己在找谁。突然间紧迫感追逼而至,他在人群中穿行、急转,仿佛任何一个身影都可能向他伸出黑色的手。

深灰色的城堡,憔悴落魄的倖存者瑟缩在墙角。房间中央的水池趴著一条鱷鱼,瘦弱的男人抽到签,绝望而麻木地踏进水池,鲜血蒙住了眼睛。庆梧突然觉得手臂被紧紧抓住,他奋力挣扎,却看不清抓住自己的人是谁。鱷鱼越来越近。

庆梧对自己说这是梦,这只是梦,却无法克服铺天盖地的恐惧。他想醒过来,发现四肢沉重不听指挥;他张嘴大叫,用尽气力,却冲不开喉咙。他累得再度昏睡过去,醒来立刻记起梦中的遭遇,仍觉得心有余悸。

他想自己是透支过度了,应该好好休息。然而梦魘挥之不去,夜夜惊扰他的睡眠。

橘色短髮的女生在某个梦中出现,毫无徵兆。她拉住他的手,从楼梯的迷宫中穿过。飞行竟是如此奇妙!身体轻盈,世界广阔无垠,自由的滋味甘美到不可形容!

他看见如洗天空,近得触到鼻尖;碧蓝海水波涛万顷,彩色田野仿似拼图;远处的白色城堡发著光,树木的枝丫从脚下掠过,青色山脉在前方起伏。

他看著自己,胸前的领口被风鼓起,斜向伸直的左手握著少女的手。少女一直不曾回头,他只看到鲜艷的短髮飞扬,却很篤定地知道她是谁。

恐慌驀然间袭来,他开始往下坠落,身体沉重得像一块石头。他觉得自己是会飞的,试图寻回轻盈的状態,却无论如何也扬不起向上的弧度。坠落是如此的迅疾,地面越来越近,失控的速度却逐渐让他感受到另一种飘飘然的轻鬆。

原来死亡是这样轻鬆……他想著,在坠地前醒来,飘忽感仍在脑海迴荡。

【黑夜少女】

漫天燃烧的云朵,仿佛要落下一团团的火。放课的学生仰著头,惊嘆难得一见的夕照异色。庆梧坐在长椅上,凝望彤云聚集的方向。太阳已被山脊遮挡,天空就要陷入黑暗,辉煌的时刻总是短暂。

短髮少女终於出现,书包仍旧鼓鼓囊囊,只是没有打开,不知道里面又装了多少漫画。她坐在长椅那端,仰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嘆息。

庆梧没来由地紧张,手心冒汗。等她好几天,打了无数腹稿,这一刻却找不出一个合適的开场白。

“我梦到你了。”不知所措又害怕失去良机,最直接的话衝口而出。

女生懒洋洋地侧过头,眼睛斜睨著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以为,你这种人从不做梦的。”

庆梧心臟重重地跳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女生嘴角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你有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你全身上下,直的是直尺比出来的,圆的是圆规画出来的。不要告诉我几何构造也有梦想。”

庆梧好半天说不出话。

“你梦到什么?”女生把头转回去,望著天空,眼神放空。

“梦见……在一个到处都是楼梯的房子里逃跑,找不到出口。你突然出现,拉著我穿墙而过,到了房子外面,发现我们是在飞翔。跟著你飞到很高,本来深灰色的世界变得很鲜艷,自由得无法形容。”庆梧回忆著,微微笑了,

“其实根本没看见你的脸,头髮顏色也不对,但就知道是你。然后你不见了,我开始往下掉,觉得自己是会飞的,但怎么也飞不起。有一会儿很怕,可是慢慢又觉得轻鬆了。还没落到地上,我就醒了。”

“想像力比我以为的要好呢。”女生在庆梧的敘述中闭上了眼睛,轮廓分明的侧面仿佛逐渐融入正在缓缓降临的夜幕,连声音也变得模糊。

“我以前真的不做梦。”庆梧牢牢望著她,每眨一下眼睛,都要立刻確定她並未消失,“偶尔听到別人谈论这些,会想是不是因为不做梦,所以没有梦想。”

女生不说话,呼吸轻微。有风吹过,她的呼吸就像被风带走。

“我知道这样很奇怪。不做梦也好,梦到你就来找你说话也好,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感觉熟悉也好,在別人眼里大概都不太正常。可能我根本就是有问题。”

静謐的沉默。虫鸣响起,错错落落、此起彼伏。夜风微凉,浸泡著植物的幽香。女生起身,脚步很轻,声音也很轻。

“你只是正在觉醒。”

“我们的確曾经遇见过。”

【速降少女】

期中考,越橘依然高居榜首,庆梧落到第四名。父母老师都来找他谈话,小心翼翼地鼓励和安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十一月底,天气仍晴朗得不像话。天高旷远,没有一丝云彩。风很大,穿过教学楼的间隙便兜头扑下来,捲起地面的草叶纸屑,庆梧只能抬手遮眼。

“餵。”身后突然响起庆梧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庆梧回头,望著裴靳,脸上没有表情。

“明天我们有活动,你要不要来。”裴靳站在两米外,手插在裤袋里,歪著头,懒懒散散,“上午十点,鹿山公园正门集合。”

庆梧皱了皱眉:“明天上午不是要补课?”“只是告诉你一声,来不来隨便。”裴靳转身就走。

庆梧莫名其妙。裴靳没有理由来找他,他们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交集。忽然间脑海中出现少女的面孔,斜睨的眼神,似笑非笑。是她叫裴靳来的?或者,又是新的恶作剧?他拿不准。不想失去跟少女相处的机会,又害怕陷入圈套。况且他从不逃课,除了病假,迟到早退什么的,一次都没有过。

手机振动起来,陌生號码的简讯。

“我是越橘。裴靳跟你说了吧,明天的活动。我叫他找你的。”

庆梧握著手机,犹豫一会儿,拨电话。

“你疑心真重。”那边女声语气平淡。

庆梧心跳瞬间停滯。她为什么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只是一剎那的闪念而已,他自己都没有清晰地意识到。

“我不喜欢裴靳,不想被他们捉弄。”所以才要確认简讯不是圈套的一部分。

“被害妄想症。”听筒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你以为你是校园暴力受害者?”

庆梧脸发烧。

“来不来隨便你。”电话被掛断。

隔天一早,庆梧离开家,在路上找个僻静场所,打电话给班主任,哑著嗓子请假。閒逛一会儿,在奶茶店待到九点,十点差三分到达鹿山公园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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