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我要问的是一个过去的老人儿。淳于北说。
老人我就更认识了。谁呀?老太太乾脆移坐到了淳于北和小王的桌前。
大约30年前吧,一个从东北回来的女人,那时有50岁左右,领著一个两岁多的男孩儿。淳于北比画著小孩的高矮。
一个从东北回来的女人!老太太皱著眉,努力回忆著。半晌才犹疑地说,如果按照你说的这些情况,那可能就是林寡妇了。
对,就是姓林的寡妇。淳于北的眼前一亮,兴奋地问,您认识她吗?
认识,可不是很熟悉,她也不常走动,和我们镇的老码头搭伙。
她现在还在吗?
早死了,多少年了。老太太说。
那她带的那个男孩呢?
好像是林寡妇来的第三年,她突然得了一场怪病,病懨懨几个月就死了,老马头把她发送了,就领著那个男孩去了东北,据说是找孩子的爹去了,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按现在说,他不死也得九十好几了,谁知道呢?老太太感慨地说。
那?淳于北想了想问,那您知道老马头还有没有亲戚在这儿住。
他有几个亲戚,是他的堂侄儿。
他们都在镇上住吗?淳于北又仿佛找到了线索。
都在。一个还是镇里的干部,叫马德。
淳于北和小王从茶馆出来,直奔派出所。派出所已经在开始查找林寡妇当年的资料,可是,由於年代实在太久,当年林寡妇到底落没落户也没人说得清,找了一些过去的老人,所说和茶馆老太太说的基本相似。加班的所长无奈地对淳于北说:看来想找到林寡妇的资料是不可能了,我们的记录最早的也只是从1983年开始的。而那些没有录到电脑里的老资料,基本东扯西丟了。
那我们去马德家了解一下老马头的行踪,如果能找到老马头,也自然会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了。淳于北说。
好吧。所长便和他们去马德家。
马德家住在镇政府家属楼,下面是商服,上面是住宅。
所长对马德说明了淳于北的来意后,马德无奈地说,我老叔自从去了东北,就再也没了消息。前些年,我三哥的一个朋友说在冰城看见了我老叔,给一个商店打更,身体很不好。我们后来要他给我老叔捎信,让他回来,毕竟这里是家。可是,那个捎信的写信回来说,我老叔死了。
你们没有去吗?淳于北问。
马德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宽裕,哪里挤得出那笔路费,只好任由事情过去了。
你三哥的那个朋友现在还在冰城吗?淳于北问。
我不太確定,或许我可以给我三哥打个电话问问。马德隨即拨通了三哥的电话,三哥说那位朋友还在,只是暂时联繫不上。
你问你三哥,那人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马德问完,放下电话说:是个做皮货生意的,叫姜愧。
孤儿院。
姜槐的皮货店在船坞街另一侧的一条小街。过去这里聚集著河北、山东闯关东的老客,也多以经营皮货和药材为主。高非明和淳于北很容易就找到了姜槐的店铺,铺面不大,半地下室,屋子里很潮湿,散发著皮革的腥味,灯光也昏暗,到处是成摞的皮子,把个小屋子拥挤得几乎没有站脚的地方。
一个70岁左右的男人,佝僂著身子,突然从昏暗的阴影里站起来,嚇了淳于北一跳。
您二位不像是来买货的。男人的目光很锐利。
你的眼神真不错。我们是来找一个叫姜槐的。高非明微笑道。
哦!我就是姜槐。”他平淡的回答,仿佛历经沧桑,对世事已无所动容。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高非明递上了他的警官证给姜槐,证件上清晰地印有他的照片、姓名、所在市公安局的名称以及警號。他正式地介绍道,我叫高非明,她是我的搭档。高非明闪身把淳于北让出半个身子。
请进来吧。姜槐根本没有看高非明的证件,转身往里走,闪过一个直角弯,原来里面还有一间很乾净也很明亮的办公室。他们坐下后,姜槐也不说话,等著高非明发问。
是这样。高非明清了清嗓子。我们是想了解一个叫老马头的人,听他山东的亲戚说,你们是朋友。
老马头早就不在了。姜槐淡淡地说,找一个逝去的人做什么?
不,我们其实是想寻找他曾照顾过的一个男孩,受孩子家人所託。高非明善意地隱瞒了真相。
我没见过你们说的男孩儿,可我倒听老马头说过,他曾把后搭伙的老伴儿的孩子给送了孤儿院。
您知道是哪个孤儿院吗?淳于北抢著问。
应该是冰城的某个孤儿院,老马头生前似乎还去过那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具体细节我也记不清了。姜槐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马头说过那个男孩儿叫什么名字没有。高非明问。
那可不记得了,一个没见过的小孩子。再说老马头也不太说那些事儿。
高非明和淳于北离开姜槐的皮货店,立即驱车奔市孤儿院。
市孤儿院在冰城城南的郊区,靠著二龙山,环境清幽。过去是犹太人的教会学校,东北解放后,便改成了孤儿院至今。
院长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快80岁的人,却像个60多岁的人一样矍鑠、开朗,从当时的东北师范毕业后,就一直在孤儿院工作。高非明见到院长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是有收穫的时候了。
高非明向院长详尽说明了他们要寻找之人的特徵后,院长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仿佛被某种思绪深深牵引。最终,他缓缓起身,从抽屉深处抽出一本泛黄的、厚厚的名册,小心翼翼地戴上老镜,一行行仔细搜寻起来。高非明与淳于北在一旁,屏息以待,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半小时悄然流逝,院长终於从名册的海洋中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自责。他轻声嘆息,仿佛在对自己说:“我本不该忘记这里的每一个孩子。”然而,无论是谁送来的记忆,还是名册上的名字,都无法与他们要找的孩子对应起来,这让他感到十分困惑。
他应该是26年前左右被送来的,来的时候不会超过6、7岁。淳于北介绍说。
是的,我也是按你们说的找的。可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没有和你们要找的孩子相似的。院长的表情里有著一种浅浅的懊恼。
那么……高非明推断说,他会不会在来的时候更小一些或更大一些,我指的是他的实际年龄被人为更改了。
哦!那也是备不住。院长说,有这样的情况,就是为了让孩子多在孤儿院待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