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程车行驶了40多分钟,窗外的黑暗渐渐褪去,呈现出一种铅灰色的黎明。
路面开始变得坑洼不平,车身在冻硬的土路上剧烈地顛簸摇晃,发出沉闷的“哐当”声,每一次顛簸都让人的骨头跟著发颤。
张大鹏在副驾驶座上猛地一栽歪,脑袋差点磕到车窗玻璃。
他迷瞪著眼睛,皱著眉,茫然地看向窗外灰濛濛的世界。
“师傅,这是到哪儿啦?”
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声音带著刚睡醒的沙哑和顛簸带来的烦躁。
“进长岭了。”
司机叼著烟,双手紧握著方向盘,专注地避开又一个深坑,车身又是一阵剧烈的左摇右晃。
“长岭县,刘璐璐的家就在这里。”
我转头望向窗外,这个让刘璐璐父母倾尽所有、最终又失去女儿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严寒和寂静笼罩的萧索景象。
天光尚未完全撕开夜幕,整个县城沉浸在一种冰冷的青灰色调中。
道路两旁是低矮的砖房和平房,大多门窗紧闭,烟囱里偶有几缕稀薄的炊烟升起,很快就被凛冽的寒风撕碎、消散。
房屋的墙壁斑驳,不少地方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显得格外破败。
许多院墙是用碎砖头和石块垒起来的,歪歪扭扭,缝隙里塞著枯草和冻硬的泥巴。
街道空旷,几乎看不到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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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摇曳,投下微弱而惨澹的光圈,勉强照亮一小片覆盖著厚厚积雪和脏污冰碴的路面。
路边的排水沟早已被积雪和垃圾填满、冻实,形成一道道灰黑色的冰棱。
一些临街的店铺还掛著褪色甚至破损的招牌:
“老张食杂”、“长岭农机修理”、“利民裁缝铺”...
字跡模糊不清,捲帘门都紧紧关闭著,门前的积雪无人清扫,堆积得像一个个小坟包。
唯一带点现代气息的,是路口一个孤零零的、早已熄灭的霓虹灯招牌,依稀能辨出“长岭县招待所”几个字,在灰暗的晨光中显得格外陈旧和淒凉。
远处,田野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一直延伸到更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
几棵光禿禿的老树像黑色的剪影,孤零零地立在田埂上,枯枝直指天空。
几只乌鸦缩在枝头,偶尔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嘎嘎”声,更添几分荒凉。
我把车窗摇开一点缝隙,飘进来的空气里瀰漫著一种混合了煤烟、牲畜粪便和冻土特有的清冽又带著腐朽感的味道。
我摸出“孤星”,抽出三支,一支递给司机,一支递给张大鹏。
“你老舅那人咋样?好说话不?林场那活儿累不累?咱俩能行吗?”
张大鹏一边看著外面一边问我。
“我老舅...人还行,仗义,就是脾气有点急。活儿的话...我也没干过,但肯定是累唄,伐木头又不是绣。”
我边抽菸边看著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树影。
“能不能行...去了再说,现在对我来说,为了钱,不行也得行。”
张大鹏点点头,没再说话。
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车轮碾过冻土的咯吱声。
计程车很快穿过了长岭县那一片沉寂萧索的街区,將那些低矮破败的房屋、紧闭的店铺和覆盖著脏雪的街道甩在了身后。
长岭县那点微弱的灯火和人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沉默而庞大的存在感。
山,就在眼前。
不是远眺时的连绵起伏,而是带著一种沉默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横亘在前方,几乎填满了整个视野。
它们不再是背景,而是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主角。
十道岭。
天色比在县城时更显晦暗,厚重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山峦的峰顶,仿佛隨时会塌陷下来。
近处的山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墨黑的黛青色,那是裸露的岩石和尚未被雪完全覆盖的陡峭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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