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像一层厚重的、僵硬的毯子,覆盖在相对平缓的山坡、山坳和峰顶,在微弱的天光下反射出惨澹的、毫无生气的白光。
山势陡峭险峻,巨大的岩壁如同被巨斧劈开,裸露著嶙峋的筋骨。
一些地方能看到墨绿色的针叶林顽强地附著在陡坡上,像给山体披上了一件件深色的、破旧的斗篷。
这些树林在灰暗的天幕下显得格外阴鬱,密不透风,透著一股原始的、未经驯服的森然气息。
“进山了进山了。”
司机一边说一边摇上身边车窗。
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冰冷,即使车窗紧闭,寒意也仿佛能渗透进来。
车窗玻璃上开始凝结起细密的水雾。
道路变得更加狭窄崎嶇,完全变成了被车轮碾压出来的、覆盖著冻土和冰雪的土路。
计程车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船,更加剧烈地顛簸摇晃。
底盘不时刮蹭到凸起的冻土块,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风的声音也变了。
不再是穿过县城街道时那种带著哨音的寒风,而是变成了一种低沉、持续、仿佛从山体深处发出的呜咽。
它捲起地表的雪沫,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打著旋的细小龙捲,在荒芜的山坡和光禿禿的路基上掠过。
视野所及,看不到任何灯火,也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跡象。
只有无尽的、沉默的山峦,一层叠著一层,向更深远、更灰暗的天际延伸。
计程车那两束昏黄的车灯,在这片庞大的、灰暗的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仅仅能照亮前方一小段坑洼不平、仿佛隨时会消失的雪路。
张大鹏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身体隨著顛簸左右摇晃。
他望著窗外那压迫感十足的山影,咽了口唾沫,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c...这鬼地方...”
声音里没了之前的抱怨,只剩下一种面对这绵延巨物时本能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我静静地看著。
口袋里的黑方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来自大山的沉重寒意,隔著布料,那冰冷的稜角更加清晰地硌著我的大腿。
十道岭,那些传闻中离奇尸体的发现地,就在这片沉默而险峻的山峦之中。
也许是这死寂的群山和压抑的气氛让人感到无聊。
司机突然没有先兆地用他那带著浓重本地口音、有些沙哑的嗓子,哼起了一首不成调的歌谣。
那歌声断断续续,像山风一样忽高忽低,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和宿命感:
“十道岭哟...岭十道...
一道更比一道高...
九曲肠子十八绕...
弯弯绕绕...鬼门到...
冬雪封山路难寻...
老林子深...不见人...
进去的是那活蹦跳...
想出来...可就看不著...
山风它嚎...像鬼叫...
老鸦叫唤...丧报导...
迷路的魂儿啊...找不到家...
冻硬了的骨头...雪下淘...
莫道岭上风光好...
那是阎王...咧嘴笑...
贪財的命...往里闯...
十有八九...鬼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