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科拉轻轻哼了一声,“如果被那些老傢伙听到了,肯定会骂你们大逆不道。而且,你说这话时像个政客,倒不像个战士。”
“我不是战士。”托卡耸了耸肩,“我只是个隨叫隨到的隨从,被派来传话。”
他在心底暗骂了斯卡拉几句。
“可你也不像个隨从。”祖科拉直视著他,“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来这里的目的。”
这倒是提醒托卡了。
他从包里拿出斯卡拉交给他的那封信,递给祖科拉。
“这是斯卡拉阁下托我带过来的信。”
祖科拉接过信,没有打开看,只是放在手边。
她低头抿了一口桌上的热汤,邀请道:“你要来一碗吗?”
托卡摇头。
“那我们继续谈正事吧。”被拒绝的祖科拉反而笑了,“你来,是想要和我们结盟,对吧?”
“是『继续』结盟。”托卡抬头,平静地看著她,“斯卡拉阁下已经同意了你们的请求,將会死守灰齿谷。”
“但我们看不清你们的目標。”祖科拉声音冷了些,“你们说要共抗霜吼,可你们建立的,不是部族,而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新东西。”
托卡没有否认。
祖科拉靠回椅背,目光飘忽了一瞬,“我並非敌视你们的洛阿……其实,我很羡慕。”
托卡一怔。
“羡慕你们的团结。你们由不同部族组成,却有统一的指令、统一的意志、统一的象徵。”
“而我们——”祖科拉抬起手,在空中虚虚一握,“这个抵抗联盟,是靠恐惧维繫的。霜吼打到哪儿,哪儿的人就往联盟这边靠拢,我勉强拼起一张网,却满是漏洞。”
她顿了顿,语气低沉:
“而现在,连恐惧都开始失效了。”
托卡皱眉。
祖科拉继续道:“各个部族之间矛盾不断。大到分配物资、兵员安排,小到鎧甲样式,都能吵翻天。每个部族还有自己的规矩和信仰。”
“可是据我所知,大家信仰的都是那几位洛阿。”
“是的。”祖科拉点头,“但是那些老巫医、老祭司们,他们对自己的部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教诲……说白了,那是他们的权柄,绝不可能轻易交给別人。”
“而且,”祖科拉装作是不经意提起,但托卡知道这才是重点,“他们对你们的新洛阿恨之入骨。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称呼你们的吗?邪教。”
托卡垂下眼帘,没有反驳。
祖科拉嘆息一声:“他们说你们是『无神之地的幽灵』,篡改图腾,褻瀆仪式,必会带来灾祸。”
她目光一凛:“可是我不信。”
“所以你才愿意见我?”
“所以我才愿意『听你说话』。”祖科拉的语气重新沉稳下来,“可我也得问一句:你们的那位洛阿——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托卡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祂有自己的规则,但不拒绝理智之人。”
祖科拉抿了抿唇,“理智之人……那你觉得我算不算?”
托卡立刻没有回答,只是將手按向胸口,轻轻触碰那枚藏在皮甲下的神徽。
片刻后,他抬头,语气低缓:
“再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这个问题既是替斯卡拉问的,也是托卡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那就是洛阿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场信徒之间的战爭,那么多生命逝去了,他们不在乎吗?”
然后托卡看见祖科拉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在他面前露出笑容,“我还以为看走眼了,你这份沉稳的样子真不像一个年轻人。”
笑容很快褪去,她正色道:“不过,我確实有你要的答案。那就是洛阿们不在乎。不管谁输谁贏,我们都还是祂们的信徒。”
她加重语气,“只能是祂们的信徒。”
那一刻,托卡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从那句话中溢出,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冷静而深重的悲哀。
“所以,在洛阿眼里,我们只是工具?”托卡继续问道。
祖科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角帘布。
外面的风雪呼啸而入,吹散了炭盆的热气。
“工具也好,信徒也罢,我们没得选。”她背对著托卡,声音冷硬,“但你们伊塔尔克不一样,你们有『新』的道路。”
“所以我才要確认,祂的態度。”
托卡握紧了神徽。
“祂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不是吗?”祖科拉终於回过头,眼神锐利,“所以,我到底算不算……理智之人?”
“这个问题,只有祂能回答。”托卡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