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记录著裴昭的供词。
白千雪的目光在裴昭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偽。
她不再发问,只是静静地记录著。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许久,白千雪搁下笔,合上卷宗。她站起身,身姿挺拔如修竹。
“今日便到这里。裴小旗,你好生养伤,若有新的线索或想起什么细节,隨时可来寻我。”
她的语气恢復了公事公办的平淡,仿佛刚才那尖锐的质问从未发生。
裴昭也连忙起身:“是,卑职明白。谢千户大人。”
就在白千雪即將迈出静室门槛时,她却忽然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轻飘飘地丟下一句话:
“裴小旗,你说……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呢?”
裴昭心头猛地一跳。
白千雪微微侧过脸,露出小半张清冷的侧顏,
“比如……你其实,与那庙中的妖邪,早有勾结?”
“杨厉,或许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所以,他才必须死?”
这句话让裴昭一怔。
某种角度来说,她说的……似乎没错!
陈婉是妖邪!杨厉確实死在她手里!
但勾结这两个字,却还要值得商榷。
白千雪静静地看著他,没等裴昭回答便继续开口。
“本官只是提出一种假设。裴小旗不必紧张。”
她淡淡地说完,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门外。
……
夜晚,北镇抚司后衙一处偏僻的小院。
一口薄皮棺材停在院中,里面躺著“尽职尽责、不幸殉职”的杨校尉。
参加葬礼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几个衙门里勉强算是同僚的小旗、力士,便只有主持仪式的老文书和面无表情的裴昭。
没有哭泣,没有哀悼,只有敷衍了事的焚香和几句官样文章的悼词。
昏暗的灯光下,杨厉那张经过仵作简单整理、恢復了些许人样的脸,显得异常苍白和平静。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穿著乾净的校尉服。
身上所有妖魔化的痕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昭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死死地盯著棺材里的杨厉。
他对此早有预料,因此也並不惊讶。
葬礼草草结束,棺材被抬走,不知埋向何处。
裴昭面无表情地看著那口棺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挥之不去的疑云。
他沉默地走向自己的住处。
夜色深沉,街巷寂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迴荡。
然而,走了不到半条街,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突然缠上他的心头。
有人跟踪自己?
裴昭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是镇魔司的人?还是促使杨厉墮落的势力?
他不动声色,脚步未停。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很稳,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显然是个高手。
裴昭故意拐进了一条狭窄昏暗、堆满杂物的死胡同。
他背对著巷口,似乎在查看什么。
就是现在!
裴昭眼中寒光一闪!他猛地转身,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巷口那道模糊的身影!
同时,右手並指如刀,带著凌厉的破空声,直取对方咽喉。
“嗯?”巷口的身影似乎没料到裴昭反应如此激烈,速度如此之快,发出一声低低的惊疑。
电光火石之间,那人身形微动,向后飘退半步。
同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如同穿拂柳般,精准地格开了裴昭后续的擒拿动作。
裴昭一击落空,但也並没再纠缠。
因为他看清了来人。
一张清冷绝艷、此刻却带著一丝嗔怪的脸庞。
正是白日里在静室中对他步步紧逼的白千户——白千雪!
“怎么?刚分开几个时辰,裴小旗就不认识我?还是说……我今天的猜测,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