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朱由校在观察如今的內阁成员。
首辅方从哲垂垂老矣,但眼神还算清亮。
阁臣刘一燝低眉顺眼,四人中他站在最后面。
韩爌与朱国祚则是光明正大的打量著朱由校。
好傢伙,就这样直勾勾的盯著我?
说好的抬头看皇帝都是杀头之罪呢?
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斩立决!
左右,將此二人当场擒拿!
当然...
现在朱由校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而已,他都还未登基,可没有达到世宗皇帝那种威望与对朝臣的控制,並不能想杀谁就杀谁。
“大行皇帝龙驭宾天,还请殿下莫要过度伤身,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如今都要殿下一肩扛起,万望殿下保重身体。”
方从哲在万历朝时便已经不敌东林党,朱常洛之时,他这个內阁首辅形同虚设,原本是准备告老的。
但似乎新君与大行皇帝不一样,让他心中生起別样情绪。
皇嗣天资英断,睿识绝人,非传闻那般不堪。
东林党人刘一燝、杨涟、左光斗等人在宫中都拿捏不了他。
皇嗣年虽幼,但慈庆宫中亲见之,其待人接物之仪態,不似少年人,反倒像是浸没官场多年的老人一般。
不愧是世宗皇帝的种,我大明皇帝生来便有帝王威仪!
“本宫躬安,元辅不必担忧。”
朱由校袖口抹泪,装出一副神哀忧愁的模样,说道:“皇考大行,朝內外诸事不明,幸得內廷有王大璫,台阁有元辅以及诸位重臣,见到你们,本宫心里有底了。”
东阁大学士韩爌上前一步,道:“大行皇帝骤然崩逝,百官六神无主,还请殿下至文华殿升座,以安百官之心。”
朱由校点了点头,道:“韩公所言极是,不过既是要面见百官,自是要知晓些许礼仪之事,便请孙尚书言明其中细节。”
在內阁四人后面,礼部尚书孙如游躬身上前。
“臣孙如游,拜见殿下。”
孙如游已经是七十岁了,已经是古稀之龄,手脚都有些不利索了。
“王大伴。”
“奴婢在!”
不知不觉之间,王安將自己的自称都改了,在乾清宫时,还自称臣,而到了慈庆宫,已经是自称奴婢了。
这些宦官,最善见人下菜,朱由校见怪不怪。
“你领著元辅以及诸位阁臣,先去文华殿候著罢,本宫隨后就到。”
“这...”王安低著头,眼珠微转。
方从哲当即对朱由校行了一礼,说道:“既是如此,臣等便在文华殿,静候殿下升殿!”
韩爌、杨涟、左光斗等人见到內阁首辅都如此说了,只得是对著朱由校躬身行礼,缓缓退去。
只是离开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的瞥向孙如游,意味深长。
“英国公留下。”
英国公张维贤方才一直在做透明人,现在顺势开溜,却被朱由校给叫住了。
其余人神色各异,但还是缓缓出了慈庆宫。
“坐罢。”
此时慈庆宫內堂中,除了朱由校外,便只有张维贤、孙如游,以及尚膳监掌印太监三人而已。
“老臣谢殿下隆恩。”
孙如游半个屁股坐在位子上,表情略有些急促。
英国公张维贤面色平静,低著头,不敢面刺嗣君。
“孙卿是万历二十三年中进士,然后被选为庶吉士进翰林院读书,並於万历二十五年授翰林院检討,此后歷任右赞善、諭德、庶子、詹事府少詹事、詹事、礼部右侍郎,期间主考会试湖广、顺天府各一次,执掌两京翰林院各一次。到万历四十五年,已是三品考满,万历四十七年任礼部左侍郎署理部务,是也不是?”
孙如游一惊,鬍子都吹起来了,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却只得说出一个字:
“是。”
孙如游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同时思索皇嗣说出这番话的深意来。
皇嗣长於深宫,外朝无人可用,召见阁臣之时又特意留他谈话,难道说...
“尚书德范遐邇,明睿篤诚,可入台阁,卿以为呢?”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我孙如游的机会来了!
大明的文官,谁没有一个入阁梦。
现在这个机会摆在他面前,孙如游必须考虑,这是否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