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文华殿方才安静下来。
朱由校环视群臣,说道:“我大明立国二百五十年有余,积弊已久,以至国库空虚,加征辽餉之事尚需再议,只是,倘若不加辽餉,钱財何出?”
最后一个反问出来,朱由校的目光看向杨涟等东林党人。
方才杨涟以“道德批判+民生疾苦+派系攻訐”三位一体的论战模式,言辞之激烈,足令听者汗流浹背。
让李汝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我问你:
如果不加辽餉,那军费以及賑灾款谁出?
杨涟当即说道:“查抄矿税监赃私,以充军用!”
朱由校转头看向魏朝,问道:“魏朝,查抄矿税监赃私,可得银多少?”
“至多百万两。”魏朝如实回答,脸色並不好看。
矿监乃是司礼监掌外的权柄,东林党人一直要削减,那他这个司礼监老祖宗的好处与权势岂不是要变少了?
杨涟面色一变,当即说道:“陛下容稟,魏公公所言差矣,辽东税监高淮任內敛財,导致万历三十六年前屯卫兵变,查抄银两不下百万,山东矿监陈增被劾时,抄没其家產得银 30余万两,金玉珍宝无算,如今大明矿监有二十余处,若以每监平均抄没10万两计,二十余处矿税监总计可得 200万两以上。”
魏朝当即辩驳。
“矿监贪墨毕竟少数,高淮与陈增乃是外监特例,即便是全部查抄,得银绝对不会超过百万,更何况层层盘剥之下,实际入国库者,能有多少?”
朱由校摆了摆手,魏朝旋即闭嘴。
“便算给事中所言,能查抄两百万两,那辽餉还是不够。”
杨涟当即说道:“余下不足者,便由內帑补充。”
朱由校要被这杨涟气笑了。
当真以为皇帝的小金库是银行?
可以源源不断的產出金银?
“內帑金银所剩不过五十万。”
杨涟继续说道:“陛下若是命宫中节衣缩食,不修宫室,必能省银百万,可充辽餉。”
不仅要拿朕的钱,还要朕省钱?
慨他人之康之事,还真是说得出口啊!
朱由校轻哼一声,说道:“宫中可节衣缩食,省银百万,那诸位臣僚,亦可节衣缩食,剩下的辽餉、賑灾银,便从诸位身上节衣缩食出来,可好?”
朱由校此话一出,文华殿中群臣骤静,甚至可以说是震惊呆滯。
杨涟深吸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无耻了,但没想到新君年纪轻轻,已经是比他脸皮还要厚了。
杨涟当即说道:“我等臣僚,俸禄只够日用,许多清廉之臣,莫说是省出银两充作辽餉,便是死后置办棺木的钱財都无。”
大学士韩爌亦是起身奏对,道:“陛下谬误,海瑞任淳安知县时,穿布衣、食粗粮,其母寿辰仅购肉二斤,去世时仅余俸银八两,旧衣数件,棺木由同僚凑钱购置,百姓自发罢市哭送。
顾宪成创办东林书院,倡“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立家训“不纳妾、不蓄奴、不置產”,兄弟五人皆布衣蔬食,乡里称“顾氏五清”,家无余財。
太祖皇帝以低薪养官,百官之中,焉能有钱粮以充辽餉?”
朱由校看著这些人表演。
大明確实是低薪养官,但有其他收入啊!
况且,你们这些官员,当真各个清廉,各个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