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黑潮,是身裹粗劣皮甲、擎著巨大木盾的死士。
他们在震耳欲聋的鼓点和督战队雪亮刀锋的逼迫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迎著城头倾泻而下的死亡之雨,扑向冰冷的护城河。
箭矢穿透皮甲,带出血;滚石砸下,骨断筋折的闷响不绝於耳。
尸体和扛著的沙袋、木板一起翻滚著落入浑浊的河水,迅速將一段段河道淤塞成猩红粘稠的泥沼。
后续的曹兵,踏著尚在抽搐的同袍和漂浮的杂物,继续向前衝锋,每一步都踩在浸透鲜血的地狱边缘。
更高处,数十架巍峨如移动山岳的井阑,在无数士兵汗流浹背的推动下,发出刺耳的木头摩擦声,缓缓逼近城墙。
井阑顶端的强弩手和弓箭手,居高临下,与关上守军展开惨烈的对射。
箭矢在空中交织成死亡的罗网,不断有人惨叫著从高高的平台上跌落,砸在下方蚁附的人群中。
巨大的衝车,包裹著厚实的生牛皮,被推到城门洞下。
“嘿——嚯!嘿——嚯!”號子声带著赴死的疯狂,包裹铁皮的巨木一次又一次,用尽全力狠狠撞向厚重的关门!咚!咚!咚!每一声撞击都如同巨锤擂在关墙的心臟上,沉闷的巨响让脚下的岩石都在呻吟。
更后方,曹军阵中的霹雳车发出沉闷的咆哮,燃烧的火油罐拖著长长的黑烟,如同坠落的流星,狠狠砸在关墙上,瞬间炸开粘稠的烈焰;巨大的石弹呼啸著撕裂空气,砸落之处,碎石横飞,血肉成泥!
阳平关,东段垛口。
年轻益州兵,握著长矛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几天前前,他还是成都郊外田埂上追野兔的半大孩子,如今却站在了这血肉磨盘的最前沿。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著焦臭和金汁的恶臭,呛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顶住!枪端平!眼睛瞪大!”什长嘶哑的吼声在他耳边炸响,带著破音。
什长脸上糊满了黑红的血痂,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
“呜——!”悽厉的破空声!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著垛口飞过,带起的劲风颳得他脸颊生疼,重重砸在关內的空地上,溅起的碎石打在后背,火辣辣地疼。
惨叫声从落石点传来,很快又被更响亮的廝杀声淹没。
“上来了!!”旁边一个老兵猛地挺枪刺出!噗嗤!锋利的矛尖从一个刚冒头的曹军士兵眼眶里扎进去,又从后脑穿出!
红的白的瞬间喷溅出来,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曹兵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掛在垛口上,空洞的眼窝正对著他。
“呕……”他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酸水混著胆汁涌出喉咙。
胃部的痉挛让他浑身抽搐。
“废物!想活命就给老子起来!”什长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
他抬起头看到什长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疯狂和绝望的催促。
就在这时,一架云梯“哐当”一声重重搭在了他们这段垛口!
“倒金汁!!快!!”什长目眥欲裂地嘶吼。
两个民夫抬著沉重的木桶,桶里翻滚著黄绿色、冒著刺鼻恶臭气泡的粘稠液体。
他们咬著牙,喊著號子,奋力將桶沿倾斜——滚烫的金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