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的脊樑如同巨兽狰狞的肋骨,將天空切割成狭窄、阴鬱的一线。
子午谷,便是这巨兽腹中一条深不见底、瀰漫著腐朽与死亡气息的肠道。
魏延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卸下了沉重的肩甲,只穿著一件磨损的皮胸甲,手中的环首刀更多时候是当做开山刀,劈砍著前方纠缠的藤蔓和低垂的、带著湿滑苔蘚的树枝。
脚下根本没有路,只有被前人踩踏过的、湿滑泥泞的腐殖质,混杂著尖锐的碎石。
每一步踏下,都深陷其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嘰”声,拔起时带起一片黑泥和腐烂的叶子。
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混合著枯木朽烂、泥土腥气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甜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著窒息感。
身后,八千精锐,此刻已如同沉默的幽灵队列,在浓得化不开的墨绿阴影中艰难蠕动。
曾经鋥亮的甲冑被泥浆、苔蘚和植物汁液染得斑驳不堪,沉重的步伐拖沓,金属部件偶尔碰撞发出沉闷的轻响,立刻被无边的死寂吞噬。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麻木,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
汗水和露水混合在一起,顺著额角、鬢角不断滑落,滴入泥泞,或者糊住眼睛。
“小心脚下!”魏延嘶哑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
前方,一段依著绝壁开凿、早已朽坏不堪的栈道,如同巨兽腐朽的肋骨,暴露在湿冷的空气中。
木板发黑、扭曲、断裂,只留下几根孤零零、爬满苔蘚的粗大木桩,深深嵌入湿滑的岩壁。
下方,是深不见底、被浓雾笼罩的幽涧,隱约传来湍急水流沉闷的轰鸣,如同来自地狱的呜咽。
“搭人梯!绳子!”魏延没有任何犹豫,率先將刀插回鞘中,用牙齿咬住刀鞘末端,伸出布满划痕和泥污的手,紧紧抓住一根冰冷湿滑的木桩,身体紧贴著冰冷的岩壁,一点点向下方的断口挪去。
他的动作缓慢而坚定,每一个落脚点都经过试探,湿滑的岩壁和腐朽的木桩隨时可能背叛。
士兵们沉默地跟上,一个踩著一个的肩膀,或者用绳索互相牵引,如同壁虎般在这死亡绝壁上攀爬。
每一次移动,腐朽的木桩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呻吟,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坠入深涧,许久才传来微弱的回音。
突然!
“啊——!!!”一声悽厉到变调的惨叫划破死寂!
一根作为踏脚点的粗大木桩,在承受了数名士兵的重量后,终於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声,轰然崩塌!攀附其上的几名士兵,连带著他们下方的人梯,瞬间失去支撑,如同断线的风箏般,惨叫著坠入下方翻滚的浓雾之中!
那绝望的呼声迅速被深渊吞噬,只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余韵在峡谷中迴荡。
队伍瞬间凝固!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心臟狂跳的声音。
攀在岩壁上的士兵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抠住石缝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每个人的心臟。
魏延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吞噬了同袍的深渊,又扫过一张张惊惧绝望的脸。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更狠、更稳的动作,继续向下攀爬!
他的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那眼神中燃烧的,是比恐惧更炽热的意志——前进!或者死在这里!没有退路!
士兵们看著主將的身影,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麻木的决绝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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