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门客们收齐了农具、陶鬲,祖阳等人准备还家。来自并州的云真忽然凑了过来,恭敬作揖问道:“敢问贵人,明日何时开工?”
祖阳回头笑道:“待我等抵达,会告知诸位。”
云真却是继续道:“若明日事依旧是除草且贵人未至,我等自行清理了地块杂草,可算我等的『考成』?”
祖阳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算作回应,云真告辞后退下。祖家眾人赶著牛车回程,依旧是绕行浮桥,穿过流民积聚的所在。路上,祖阳忽然对石三问:“家中可还有船?能横渡洛水的?”
石三挠了挠头,他还真不清楚这些事。反倒是一旁的门客插话道:“只大房那边有一条小舟,能载四人。”
祖阳蹙了蹙眉,对那门客吩咐道:“明日,还劳烦您去左邻问问,是否有可载粮食的舟船,若是有的话商量租借下来。”门客客气一番,道了声喏。
过祖家坞时,天色已晚,夕阳斜掛。眾人与祖阳道別入內,没看到二叔等人,祖阳则独自南行返家。
婉儿早已等在门口,见祖阳归来便赶忙上前相迎,伺候著他换了鞋履,更了衣裳。这一日忙碌,虽说祖阳並未出什么劳力,可对一贯瘦弱的身体来讲还是过於疲乏。这身板太不济事,还得练。
婉儿早已烧好了热水,给祖阳泡了脚。当脚掌完全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时,蒸汽氤氳,祖阳愜意的眯起了眼睛。
婉儿本是要替他搓洗脚掌的,被祖阳拒绝。或许是来到此地时日尚浅,让小姑娘这般侍奉祖阳还做不到那么心安理得。
隨口与婉儿说了今日种种,婉儿听得还蛮入神,只是祖阳也看得出来,大部分时间婉儿也只是摆出倾听的姿態而已。
倒是最后丈量验收涉及到了具体数字,婉儿才忽然投入进去,义愤填膺的痛斥著青州流民的偷奸耍滑,脸颊气得鼓鼓的。
洗完脚,婉儿不由分说去把水倒了。
趿了一双木屐,祖阳坐在床榻上开始復盘今日种种,又开始做新的规划。手指在榻上无意识的勾画著,这是他的习惯,边想边做记录。可惜这年头纸张珍贵,只好这般將就將就。
云真是个不错的执行者,且有领导才能可以很好控制并州流民,带领其劳作,也有自己的组织方法。
有他在,其他几个地方的流民明日就该开始偷师了,榜样的力量会持续传染,带动其他人一起进步。倒是有必要对他多做留意。
万事开头难,除草这事至少要两天才能结束,后续还要犁地、翻土、堆肥、选种浸泡……选种这事可以和除草同步做起来。
朝堂消息来源还没有头绪,是否该和之前的朋友打打交道,王昱那蠢货就该有不少门路才对……
想著想著思路便发散起来,一时间没有边际的散逸开。祖阳看著忙活完的婉儿自去寻了麻线,借著窗外光將织机装好,准备好了梭子、剪刀开始织麻。
小姑娘的手很巧,四肢配合也很协调,年岁不大用起织机来却已熟练得很,房间里的声音单调却富有节奏。
想了想,祖阳突然冒出了个念头。
他从榻旁的小柜上选了本书,將婉儿唤了来。织机声一时停了,祖阳点燃灯火,將线装书摊开,对婉儿道:“今天开始,织布这事放放。我教你识字。”
婉儿脸部肌肉有些垮,困惑中夹杂著些许不情愿,嘟囔道:“公子也太能折腾了些……”
“嗯?你说什么?”
“没,没啊,能识字了耶,婉儿欢喜得很哩。”小姑娘嘴角勾了起来,只是並没有露出她的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