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婢晃著脑袋“哦”了一句,恋恋不捨的关了漆盒。
二叔、四叔的投资肯定是要还的,还有门客的红,原本要入祖家仓廩的粮食没了也该有所表示,祖阳打算用绢帛支付。
再刨去这些日子给流民们採购衣食的费,除了三百多枚金饼,他还能剩下一千四百匹绢。这些东西北运不易,他打算寻找人脉,陆续都兑成金饼。
王国中尉的官职大国是六品官,常山这种小国则是七品,俸禄大概有四百石。
不过这点薪俸祖阳是没打算和司马珩要的,反正他现在肯定也不肯出。
相比於这点俸禄,祖阳更看重的是王国中尉这个头衔和头衔对应的王国军权。
枪桿子,粮豆子,金饼子。
短短两个月不到,祖阳从一个只有十顷荒地的祖家少年,变成了拥有不菲家资的王国中尉,还从流民当中拣选出了十个可堪一用的部曲,当真很有收穫感。
可惜,这还远远不够。
当婉儿捧著陶碗过来添水时,祖阳已进了屋,正在纸上勾勒一条颇复杂的路线。听到婉儿进来后,他头也不抬的交代道。
“荆襄新谷市价每石低洛阳南市近三十钱,走沔水入黄河可省三成运费,我会找关係买上一批。
“门客们现在大多回祖家坞了,届时清点、交割的事情交给你和云真来做。”
听闻自己可以做事,婉儿颇有些雀跃,搁下陶碗用力点点头。
祖阳则继续自己的算计,他將笔锋指向了河內,可忽又顿住重又指向洛阳,“粮食先运到洛阳来,只是过孟津渡需要司隶校尉的批文。”
“和郁既要驻守鄴城,今后把粮食北运还得著落在他身上。可是听二叔的意思,这傢伙並不可靠,既无才干也无胆子。有些头疼啊……”
这些话祖阳没有对婉儿说,只是自己在心底转了转,並没有太多焦虑。他始终信奉一件事: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味焦虑,除了內耗之外別无用处。
暮色渐浓时,婉儿正坐在门口,借著光亮用新收的豆秆编织草垫,这个垫子她打算缝到公子的鞋底去。
小女婢露著虎牙,粗糲的草茎在她指间翻飞如蝶。
夕阳中,祖阳瞒著婉儿偷偷登上木梯,爬到了家中茅草屋顶。
不顾公子形象的,他舒了口气,仰头倒在暄软的草堆上,枕著双臂眺望远方。
红日西垂,薄云淡淡。
祖家庄里,此时村落曖曖,恬静非凡。
再过上一会儿,四叔的琴音就该响了,在这副金色的画里会盪起些许波纹。
夕阳暖风里,送来了不知谁家妇人吟唱的《黍离》。
祖阳开始还颇生涩,听著听著便跟著吟唱起来,將思绪飘飞向那尚未去过的北方。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