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棒梗,”李卫国继续说,“厂里的废料站,正好缺人手清理废弃模具。让他去,一天一块钱,什么时候把学校的钱还清了,什么时候算完。”
秦淮茹彻底愣住了。
她没想到李卫国会给她这样一个机会,更没想到他会给棒梗指出这样一条路。
让她进项目组,是授她以渔。让棒梗去废料站,是刮骨疗毒。
“我……”
“想清楚再回答。进了我的项目组,就得守我的规矩。你儿子那边,你要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就当我没说。”李卫国坐回桌前,重新拿起了图纸,不再看她。
秦淮茹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看著李卫国专注的侧脸,看著桌上那些她看不懂却感觉无比神圣的图纸,再想到贾张氏的刻薄和棒梗的麻木。
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瀰漫开。
“我做。”
第二天一早,秦淮茹没去食堂,直接冲回了家。
她一把拽起还在赖床的棒梗,拖著就往外走。
“你个死婆娘疯了!一大早拖我孙子去哪!”贾张氏衝上来撕扯。
秦淮茹这次没有退缩,她红著眼,用尽全身力气甩开贾张氏的手。“从今天起,他自己犯的错,自己还!你再敢拦著,我就跟你拼了!”
她眼中的决绝,让贾张氏和棒梗都愣住了。
轧钢厂的废料站,堆满了生锈的钢铁和废弃的模具,空气里瀰漫著一股铁锈和机油混合的难闻气味。
棒梗被秦淮茹硬生生按在这里。
“从今天起,你就在这儿干活!什么时候挣够了钱,什么时候走!”
棒梗看著满地的骯脏,哇地一声就想哭闹。
但当他看到不远处,秦淮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蓝色工作服,拿著文件夹,昂首挺胸地走进那栋他以前连靠近都不敢的技术大楼时,他所有的哭闹都堵在了喉咙里。
强烈的反差,让他第一次感到了羞耻。
他咬著牙,搬起一块沉重的废铁。铁块的稜角割破了他的手,油污弄脏了他的衣服。
一天下来,他累得几乎散架。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辛苦。
秦淮茹在项目组的办公室里,笨拙地学习著整理图纸和数据。她看到李卫国和刘总工他们,为了一个参数爭得面红耳赤,看到那些画满线条的图纸,如何一步步变成车间里轰鸣的机器。
她眼里的光,一点点被重新点燃了。
几天后,棒梗在废料堆的角落里,清理一堆废弃的试验模具。
他嫌恶地踢开一个锈跡斑斑的铁块,噹啷一声,铁块滚到一边,露出了上面几道清晰的、带著奇异纹路的加工痕跡。
那痕跡,和他见过的所有车床加工出来的都不一样,光滑得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这块废铁,好像有点特別。他鬼使神差地,没有把它扔进废料车,而是悄悄藏在了自己的衣服里。
与此同时,正在审阅铸造数据的李卫国,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提示音。
【危机预警:高价值特殊材料“东风”钢试验件(含超精加工痕跡)脱离管控,当前位置:废料站。持有者:贾梗。风险评估:低。】
李卫国握著笔的手停在半空。
棒梗?他居然找到了那块被遗忘的失败品?
他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声张。
一个有趣的想法在他心中浮现。一块蕴含著秘密的废铁,落到了一个心思活络、正处於三观重塑期的少年手里。
他会怎么处理这个“秘密”?是上交,还是藏匿,或是……拿去换一颗?
李卫国拿起电话,拨通了保卫科。
“王科长,帮我个忙,留意一下废料站的贾梗,別让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