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轧钢厂，总装车间。

一台庞然大物静静矗立在中央，覆盖著巨大的红绒布，却依然难掩其巍峨厚重的轮廓。

它通体呈现出庄重的深灰色，每一寸导轨都闪烁著冰冷的金属光泽，每一颗螺丝都拧得恰到好处，仿佛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这便是“先锋一號”。

杨爱国站在机器旁，双手微微颤抖，眼眶泛红。

他的身边，是刘总工，是攻关组全体成员，还有几位从京城赶来的军工部领导，为首的正是上次来过的孙副总工程师。

孙副总工的表情依旧严肃，他环视一周，视线最终落在那台被红布覆盖的机器上。

“杨厂长，仪式开始吧。”

杨爱国点点头，走上前来，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激动。

“同志们！今天，是我们红星轧钢厂，乃至我们国家工业史上，值得被铭记的一天！”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猛地一拉手中的绳子。

红布滑落。

“先锋一號”高精度万能铣床，露出了它的真容。

线条流畅而坚固，充满了力量感。它不像傻大黑粗的旧设备，反而透著一股属於现代工业的精密与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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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嘆和隨之而来的热烈掌声。

孙副总工身后的几位专家立刻上前，戴上手套，开始用手触摸工具机的导轨和工作檯，脸上满是专业的审视。

李卫国从人群中走出，他身上穿著崭新的蓝色工装，神情平静。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接下来，由我为大家进行加工演示。”

他没有选普通的钢材，而是让王德发抬上来一块眾人无比熟悉的金属——“东风”特种钢。

正是这块钢，曾是整个轧钢厂的噩梦。

“用『东风』钢？”一位军方专家皱起了眉。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这种材料加工难度极高。”

李卫国没有回答，他熟练地將特种钢固定在工具机工作檯上，开始校准。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著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

他启动工具机。

【嗡……】

一阵极其轻微的电流声后，主轴开始以惊人的平稳性高速旋转。

没有咆哮，没有震颤。

声音细微而清脆，像一支被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刀具缓缓切入钢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预想中刺耳的摩擦声没有出现，只有一种连续不断的、如同丝绸被撕开的“嘶嘶”声。

银白色的钢屑如雪般飞舞，在灯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刘总工死死盯著加工的接触点，他的嘴唇在哆嗦。

太稳了。

稳得不像是在切削地球上最坚硬的几种特种钢之一，倒像是在切一块豆腐。

孙副总工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几分钟后，加工完成。

李卫国关闭机器，取下一个形状复杂的零件。

技术员立刻上前，用高精度检测仪器进行测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仪器的屏幕上。

当一连串微米级的数据清晰地显示出来时，整个车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光洁度、尺寸精度、形位公差……每一项数据，都全面超越了他们从西德获取的最高標准。

“这……这不可能！”一名年轻的技术员失声喊道，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寂静被打破，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爆发。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工人们欢呼著，拥抱著，许多老工匠的眼泪夺眶而出。

杨爱国再也控制不住，他衝上前，紧紧握住李卫国的手，声音哽咽。

“卫国啊！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你为国家爭光了！”

孙副总工大步走上前，他没有说话，而是从技术员手中接过那个还带著余温的零件，又拿过游標卡尺亲自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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