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了声音，对著身边一个相熟的科室干事，幸灾乐祸地嘀咕道：“瞧见没，我说什么来著？上头来真格的了！这下牛皮吹破天，兜不住了吧？”

他斜著眼，瞟了一眼面沉如水的陈阳，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等著看吧，发动机一炸，这小子就得按破坏国家財產罪给抓起来！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

“赵总工！我不同意！”杨厂长终於反应过来，脸色铁青，踏前一步，声如洪钟，“你这根本不是测试！你这是滥用职权，公报私仇！我要向部里反映！”

赵天明冷哼一声，抱起了手臂：“杨厂长，你可以反映。但在新的命令下来之前，我，就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测试，必须进行！”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杨厂长即將爆发的肩膀上。

杨厂长一愣，回头便看到了陈阳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

陈阳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迎著赵天明那充满挑衅和恶意的目光，竟然淡淡地笑了一下。

“没问题。”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颗重磅炸弹，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

孙大炮、王建国、刘文静，甚至连杨厂长，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著陈阳。

他疯了吗？他竟然答应了？！

陈阳仿佛没看到眾人的目光，只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就按赵总工的方案来。不过，我个人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什么建议？”赵天明眯起了眼睛，心中冷笑，死到临头了还想耍样？

“我的建议是，”陈阳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仓库，“为了体现这场测试的严肃性和权威性，我建议，把测试地点，从这个小仓库，挪到咱们厂最显眼的中心广场上。”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变得玩味起来。

“让全厂所有下班的工友，都来亲眼见证一下，我们轧钢厂自己造的发动机，和部委专家制定的测试方案，到底哪个更硬气。”

“同时，”陈阳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重新锁定在赵天明的脸上，“为了確保结果的公正，我希望，能擬定一份书面测试协议。由我，和赵总工您，亲自在上面签字画押。您，作为部委代表，將对此次测试的全过程，以及最终结果的权威性，负全部责任！”

“轰！”

如果说赵天明的方案是歹毒，那陈阳的这个“建议”，就是诛心！

他这是要把赵天明架在火上，用全厂工人的目光，烤得外焦里嫩！

你不是要搞我吗？可以！那我们就把场面搞大！搞得人尽皆知！

你不是要当裁判吗？好！那你別光动嘴，白纸黑字签下来！把你的名声、你的前途、你的官威，全都押在这场豪赌上！

从此，你不再是那个找茬的审查员，你，是这场“生死大考”的公证人！是这场奇蹟或者笑话的见证官！

贏了，你赵天明就是陈阳和轧钢厂登上神坛的垫脚石！

输了……陈阳输了，你也別想好过！是你亲手制定的方案，是你亲笔签署的协议，是你亲眼见证的失败！谁也別想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赵天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地瞪著陈阳，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落入了陷阱的公牛，被这个年轻人用几句轻飘飘的话，把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答应？还是不答应？

全仓库，上百双眼睛，此刻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骑虎难下！

“好！”

赵天明咬碎了后槽牙，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他指著陈阳，一字一顿地说：“就按你说的办！笔墨伺候！”

很快，一份简单的，却分量重如泰山的测试协议被王建国用颤抖的手写好，摆在了眾人面前。

陈阳拿起笔，看都没看，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天明的身上。

赵天明胸口剧烈起伏，他一把夺过笔，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將“赵天明”三个字狠狠地刻在了纸上！力透纸背！

协议，签成！

一场关乎陈阳、关乎农机小组、乃至关乎整个红星轧钢厂荣誉与尊严的“生死大考”，在全厂的注视下，即將在中心广场，正式拉开序幕！